梅花為何有三弄(4)
然而,不管後來如何,孫權在南京上演的這第一場武戲,終究隨著天下俊傑的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從此,化成了秦淮河的槳聲燈影,成為李煜的詩——金劍已沈埋,壯氣蒿萊。晚涼天淨月華開,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
那時孫家的東吳政權在南京也不過隻維持了僅僅51年。一座城的曆史的轉折在公元279年瞬間發生。這年,東吳依江而設的屏障那攔江的鐵索和水上的鐵錐都沒能擋得住來自北方西晉的水師。第二年,東吳被滅。
而在其被滅的30多年後,長江上再次擠滿渡船。大批中原豪門士族隨著西晉的滅亡司馬氏的偏安而紛紛南下到南京,這座城浪遏飛舟的命運,也緊隨他們末世的狂歡,靠岸了。從此,這座城岸夾桃花錦浪生般嫵媚。而偏安這個字眼,也似乎從此如魔咒魘住了南京。在中國的曆史長河裏,沒有一座城市像南京這樣,做過十個朝代的都城,但最長的都沒超過百年。
隨著司馬家族建都南京,一個綺靡的東晉開始了。而南京的風氣也從此發生了巨大轉變,從那開場的戰鼓掀天化成了攜一笛即可遍地是江湖的《梅花三弄》。
而這南京城的轉變,從這王徽之和桓子野相遇而成《梅花三弄》的東晉開始,是巧合亦是一種宣告,從此,這座城將從英雄風流處變成一段舊時月色、梅邊吹笛的風月情。
那時候,偏安在南京城裏的東晉,雖然倉皇從北方逃出,卻在此泥暖草生的江南如剛長成的少年,而隔花初見其楚楚風流的年少。
那時的風光,旖旎。
那年,美麗的男子衛玠到了南京城,人久聞其名,觀者如堵牆。可惜他先有羸疾,體不堪勞,遂成病而死。時人謂看殺衛玠——南京傾城的風光就壓死了一美男。
又那年,謝安與人下圍棋,一會兒其兒子謝玄從淝水戰場上派出的信使到了,謝安看完信,默然無言,又慢慢地下起棋。客人問戰局如何,他回答說:“小兒輩大破賊。”意色舉止,不異於常——此分鎮定的美,是《世說新語》說的。
而《晉書》則說出了送走客人後的結局:“既罷,還內,過戶限(過門檻),心喜甚,不覺屐齒之折,其矯情鎮物如此。”
後來人們便用“折屐齒”或“不覺屐齒之折”來形容喜不自勝的心情。
又有那年,王獻之在南京烏衣巷的家裏去世,他的兄弟王徽之趕回吊喪。他坐在獻之床前大哭一場後,取下獻之生前喜愛的琴想彈一首曲子給獻之聽,無奈不能成曲,王徽之將琴擲地而感慨:“人琴俱亡。”
還有那年,那南京的瓦官寺要修建募款,那畫家顧愷之點睛一筆即募錢百萬——南京城的人們,為了看他給寺裏的壁畫“維摩詰居士像”點睛的這一時刻,蜂擁入寺捐錢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