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站著的,還是那個每每遇見都會竭力甜膩地喊著“以晨以晨”的人,當初的自己總是會在愕然中抬頭,眉眼又忍不住慢慢漾出笑意。花落水流,春去無蹤,校園橋上無數逝去的歲月,在這一刻卷土重來,衝殺進眼眶……而今時今日,自己仿佛在橋這頭,她卻已在橋那頭。遙遙相望,無言以對。
還記得小姨在他高中畢業冊上寫過一首詩,直到此刻,再拿來輕輕複誦,他才真正明白其中的無奈與苦澀。
《青春》
——席慕容
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
所有的淚水也都已啟程
卻忽然忘了是怎麽樣的一個開始
在那個古老的不再回來的夏日
無論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輕的你隻如雲影掠過
而你微笑的麵容極淺極淡
逐漸隱沒在日落後的群嵐
遂翻開那發黃的扉頁
命運將它裝訂得極為拙劣
含著淚 我一讀再讀
卻不得不承認
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
“放手!男女授受不親!”雖然這話從歐陽情逸的嘴巴裏說出來明顯有點心虛,要知道當年她拿魔爪去摧殘杭以晨的時候可沒管什麼授不授的。
“歐陽情逸,現在是輪到你自卑了嗎?”
“你才自卑!用我說你的詞反過來說我就能找到點心理平衡了嗎?”
“我是自卑。”誰料到杭以晨這次卻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因為我曾經自卑過,所以明白你現在的感受。”
“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
“歐歐,自卑不可怕,跟你這些年經曆的相比你覺得哪個更可怕?”
“你……什麼意思?”突然的一句話,讓歐陽情逸的心無所遁形的慌張起來。
小樓的二樓,書房。
“這孩子性格還是那麼固執,一點兒也沒變。”放下厚重的窗簾,把似乎早已經洞悉一切的晨光阻隔在外。轉身,緩緩踱到那張紅木桌前。這裏的擺設不曾改變,一如當年。
“要是被她知道這房子是你買下的,肯定再也不會踏進這裏一步。”張嫂邊說邊彎著腰,從地上的水盆裏擰濕了塊抹布,然後直起身,擦拭桌子。她擦得很仔細,先去塵,同時將桌麵上的筆筒、紙鎮等都一一拿起,擦拭一遍,再放回到原處。一支簽名用的的鋼筆孤零零躺在案頭上,總是在右手方偏下一點的位置。
這些細微之處無一遺漏,都落在了她麵前的中年男人眼裏。“我很意外,當年你知道後依然肯接受我的幫助。”
“因為先生相信你。”手裏擦拭的動作略微停頓了一下:“當時外麵的那些傳言,他從頭到尾隻說過一句‘別人無法了解的感情就是朋友’。他最後一封從裏麵寄出的信上,也隻有你的名字。”這就是他們之間的情誼吧?並沒有親如手足、情意金堅,也沒有兩肋刀,排憂解難,而是雖淡如水、調侃間又能感受到濃若酒的味道。
“在那個敏感時期,他搞這麼一出,簡直不害死我不罷休啊!”他仿佛十分疲憊般往後躺入太師椅內,手指輕揉著太陽。回想起自己這些年步步為營走來的艱辛路程全都是敗他所賜,有時候真的是恨不得直接下去把他拖上來換個位置。
“是嗎?你不正是靠那封信才脫離雙規的?越是在那個時候,一封隻有你名字的信件,讓所有的人都誤以為先生是在暗示你就是那個寫匿名信的人。那批政府官員裏,隻有你被降級到外省,其他都或多或少吃上了官司。”張嫂雖然隻是個跟隨丈夫從鄉下上調來的婦人,但是在歐陽家多年,見多了利益熏心的官商,看慣了不見硝煙的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