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瑾軒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毯子,輕輕一抖,一條銀灰色的薄而軟卻有些分量的毯子便呈現在麵前。南宮瑾軒忍不住用手細細撫mo,似乎還有那人難以捉摸的溫度。溫暖貼心卻也些許冰冷,可是卻觸到了自己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嘴角不禁綻放出一絲難見的溫柔弧度,手指順著毯子的曲線延伸,卻在觸摸到一個地方停頓下來。那是毯子的一個角落,細細撫mo,似乎是刺繡,拿起來細細端詳,果然是一株水墨梨花。果然是她親手所繡,思及此,喜悅又更深一層。
這個寒冷的夜晚,南宮瑾軒因為這條溫暖的毯子,睡得格外香甜。那柔軟又不失厚重的觸感,給人一種特別踏實的感覺,溫暖又舒適。隻一個夜晚,南宮瑾軒便知道縫製這條毯子的人兒花了不少心思,如此靈巧精致的女紅,不愧是羨煞旁人的手筆。
轉念又想起那幾個在書房陪伴自己數年的荷葉錦墊,顏色雖然已經有些暗沉,可是刺繡依舊鮮活,每每觸到總會想起那個美好寧靜的夏日午後。暖風初熏,荷葉翩翩,還有她忍痛割愛的表情,一切都仿似昨天。隻可惜,物是人非,兩人卻再無那般感覺。
南宮瑾軒想到這裏也忍不住歎息一聲。七年相伴,不是不感動,七年相守,不是不動心。隻是,七年,我們都變了。
墨軒,葉紫尋正在窗前刺繡,一副簡潔大方的水墨梨花在飛舞的指尖下與纏繞的絲線下誕生。月上柳梢頭,葉紫尋有些恍然,也有些悵然。歲月荏苒如同林間的花,在沒有人欣賞的時候已經凋零。驀然回首,已過經年,成親七年,從一個少女成長到從容熟女,葉紫尋已經感覺有些疲憊了。
彩衣端著熱水推門而入,看見葉紫尋又在繡架前發呆,不禁歎息一聲,自家夫人又心有所思了。正是這一聲歎息喚回了葉紫尋的飄飛的思緒,葉紫尋也不禁打趣道:“彩衣,歎什麼氣呢?誰又惹到你了呢?”、
“夫人,還能有誰?除了你的事,誰還能讓我這麼煩心?老夫人又來信了。”
“彩衣,饒了我吧!我現在一聽到‘老夫人’三個字就頭暈。”
“夫人,老夫人也是為了您好,如今您膝下無子,雖說那位也沒有,可是您終究是正室,如果在這麼下去,終是要讓人詬病的。如今少爺也成老爺了,而且老爺也已過而立之年了,倘若他要往家裏抬人,您如何是好?”
“行了,彩衣,你怎麼也跟老夫人站到一條戰線上了?”
“夫人,我們都是為了您好,您怎麼就這麼不知上進呢?”
“好了好了,彩衣,我明白,可是如今這般情形,你要我如何呢?低聲下氣,厚顏無恥?”
“夫人,老爺是您的夫君,難道您就不能放下身段,好好跟老爺相處嗎?”
“彩衣,不是我不好好跟他相處,是他自己把我推開的。那位不就是先例嗎?如今我不知曉也不在乎他在外麵有沒有人。他如果想抬人進來,我攔不住也不想攔。”
“夫人,您……好了,是彩衣多嘴了。”
“彩衣,我都明白的。”
這樣的對話在這主仆之間已經不是第一次上演。葉紫尋當然明白自己的處境,可是那是她的底線,怎麼無法妥協和退卻的底線。如果無愛的婚姻是第一次退讓,那麼事到如今她再也不想退卻了。
因為七年的婚姻生活,已經足夠讓她明白,退讓不過隻是讓她陷入更糟的境遇罷了。既然無法退讓,為何不能迎難而上呢?直麵未必比逃避更糟,所以這些年來的暗中積蓄,隻是為了一個籌碼,一個離開也能保全家族的資本。
想到如今“綻放消息樓”和“盛開”的地位,心中還是有些欣喜的,正是這份事業支持了她這艱辛的七年,如果沒有自己的事業,如果沒有自己的閨蜜,她或許已經成了獨守空房的怨婦一名。
思及此,葉紫尋也不禁露出了淡淡微笑。親人,朋友,這些每一個在身邊愛著自己的人,不是更值得自己珍惜嗎?就算沒有愛情那又如何呢?就算沒有丈夫嗬護那又怎樣呢?學會愛自己,學會愛身邊人,這是葉紫尋七年來最大的收獲。
葉紫尋已經不想再繼續在這段無愛的婚姻裏掙紮了,如今的她,隻需要一個契機,一個可以永遠離開的契機。如此,她與南宮家再無羈絆。從此,她不再是南宮三少奶奶,不再是南宮夫人,隻是葉紫尋,隻是墨離。
是夜,葉紫尋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葉紫尋依禮早早起身,洗漱,去給婆婆請安侍奉。及至院內,卻看見劉藝惜已經等在門口。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兩個女人,一妻一妾,從一開始便注定了不同的命運。劉藝惜看見葉紫尋進來,也屈身行禮。葉紫尋微微一笑,伸手一扶,笑道:“藝惜早啊!”
“這是妹妹的本分。”一句話已然道出了女子的辛酸。
一個女子嫁作妻子的,嫁時稱為“新娘”,後來就稱呼為“奶奶”“夫人”“太太”;若是嫁與作妾的,就算到了頭發白了,還要喚作“新娘”。(摘自《儒林外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