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送上來的甜品是用糖製成的透明球體殼子包裹的草莓慕斯,作得像一顆聖誕玻璃球,裏頭的草莓蛋糕體、忌廉,還有巧克力碎以波浪紋的界線分層,似土地、積雪,和豔紅的雲霞。
“做得很好看,替我和甜品師傅說一聲。”藍非歡對那位態度親和得來又很是有禮貌的服務員說,服務員微笑著答應。
藍非歡覺得這位姓於的服務員長相討喜,頭發如小動物毛發那樣細柔,略圓的臉頰白裏透紅,明眸皓齒,不特別高但身材比例是個衣架子,他穿的那套複古三件式西裝並未讓他顯得老氣,隻突現年輕紳士的氣質,藍非歡想起昨晚在母親的生日宴會上見到的那群十幾歲的表弟妹,穿著他們稱之為時尚的奇裝異服,和眼前這位服務員站在一起的話……
——嗯,服務員還是會像服務員。
年輕的富家子弟,十有八九沒個正經模樣,藍非歡是過來人,實在沒有資格批評家族中輕佻的後輩,仗著有家族的庇蔭,他們可以毫無壓力地在需要開始尋找謀生途徑的年齡階段浪費時間,他們不需要顧忌私底下的風評不好會影響他們的未來,等到他們家裏的長輩覺得他們需要定下來,他們就能輕易得到一份高薪的職位。
“非歡,今晚回家吧,你爸說很久沒跟你談了,昨晚聚會人多,他都沒機會見到你。”
藍非歡用小勺子敲碎糖玻璃球,裏頭的蛋糕居然沒有散落,雖然剖開了,卻依然層層分明。
“我要工作。”藍非歡勺一口巧克力吃,苦味剛好,他很滿意。
“別拿工作當借口,你那事務所有多大呀?能忙到三個月都不回一次家?”
藍非歡苦笑,試圖不和母親計較,他低頭吃蛋糕,一邊說,“就是小,才忙。”
“再小也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你二叔說你旗下有三個律師,兩個實習律師,就那點規模也夠分擔的吧?”
“哈哈。”藍非歡笑出聲,壓下心底冉冉上升的不滿,“二叔挺閑啊,自個兒的應酬那麼多,還能來盯我。”
“別這麼說你二叔,他是關心你,你呀,最後一次的植皮手術才過了半年,你爸本來想讓你在國外多休養一年,你卻那麼快就回來,你爸沒說而已,他多擔心你!”
藍非歡一口把剩下的一半蛋糕吃下,挺起胸膛,張開雙臂,邊嚼邊說:“我好好的。”
“你燒傷的是身體,穿那麼嚴實哪看得出好還是不好?”
藍非歡已近乎啼笑皆非,“我能自己動手把衣服穿好不就證明沒事了嗎。”
“不行,總之你必須回家,媽給你找了護理師,每天做全身皮膚護理的話,那些疤能消得快!”
“媽呀,你生我是帶把的啊,我帶些疤沒問題吧?”藍非歡很想快些結束這對話,他寧可和家人見麵隻談政經文教而不談私事,他的手挪近叫來服務員的呼叫鈴,借此示意母親別再說下去。
“說什麼帶……嘖,這麼粗俗,你要是不想媽嘮叨你,就快些交女朋友!都三十歲的人,你堂兄弟全都結婚了,就你……”
母親隻要一開啟這個話題,就非要達成又一次的相親方休,藍非歡受夠了得和相親對象達成協議,以彼此合不來的說法來給家裏人交待,那太浪費時間,他果斷站起身,向母親禮貌地點點頭,說:“我尿急,失陪一下。”
借尿遁逃離的藍非歡在走廊見到那可愛的服務員。
“我要結帳。”藍非歡說。
服務員爽朗答應,沒有多此一舉請藍非歡回到房裏,而是帶著藍非歡到前台去,藍非歡很滿意這個服務員的聰敏,他既然是親自出來找人,就意味他不想待在裏頭。
“藍先生,您滿意今日的餐點嗎?”服務員問。
“滿意。”藍非歡看了眼前台列印的收費單,提筆在小費欄寫下五百,再把卡遞給前台。
“我特別滿意你的服務。”藍非歡看向可愛的服務員,“我想請你轉告我母親,我臨時有急事必須先走,請務必確保我母親安然坐上司機的車離開。”
“好的,請問需要替您叫車嗎?先生。”
服務員這聲‘先生’,語調拿捏得很是悅耳,透露出的除了敬意,還有管家對家主真切的關懷,想來服務員真是好好練習過,留至客人離開前才發揮,讓客人留下深刻印象之餘還意猶未盡,往後便會再光顧。㊣ωWW.メ伍2⓪メS.С○м҈
藍非歡覺得邂逅這個服務員算是一件幸運的事,他已很久沒有見到能吸引他多看幾眼的人,很久,真的很久,過去的九年,他眼裏沒有比魏如薰更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