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川手裏拎著一瓶喝到一半的啤酒,他蹲在天台邊,不時看看遠處的燈火通明,不時又看看手裏的那半瓶像尿一樣的液體。
就著一陣熱風,莫小川又是一大口灌下肚,直到這個時候他覺出些味兒來。“這什麼玩意兒?怎麼越喝越苦啊?”
但即便莫小川嘴上這麼說,他也還是繼續大口灌著,嘴裏含糊不清的飄出好些話:“好幾塊一瓶呢,可別浪費了,要是讓林桂枝知道了,又要數落我好久。”
林桂枝是莫小川的外婆,現在還住在鄉下的老家。說起來,莫小川也有兩年沒回去過了。
“小川!你手機響了,還在樓頂吹風呐。”
“張大媽別喊了,我來啦。”
一陣吼聲將莫小川從啤酒的麻醉中拉回來幾分神智,他一邊回話,一邊跌跌撞撞的走回自己的小屋子。
伸手拿過那響個不停的老年機,莫小川熟練的按下接聽鍵。
那頭似乎是沒想到會有人接,一時間竟是格外的沉默。
過了好半晌,才有人說話。
“莫小川你個小兔崽子,現在知道接電話了?你還管不管我這個老太婆。”
被酒精麻痹的神經因為那熟悉的聲音而瞬間清醒,莫小川有些不可置信,他試探著回應電話那頭。
“林桂枝?”
電話那頭的老人家不耐煩的“嗯”了一聲,卻沒想到這邊的莫小川立馬就炸了毛。
“林桂枝,你哪兒知道我電話號碼的?你不會去警察局了吧。”
“你居然敢報警抓你外孫?你信不信我以後不孝敬你。”
或許是被莫小川的話氣笑了,電話那頭的老太太語氣十分的不屑。
“就你這慫蛋樣兒,我老太太下半輩子可靠不上你。不撒泡尿瞅瞅你那嘴臉,要不是帶點關係我早不管你了。”
也許是聽出了老太太語氣裏的嫌棄,莫小川立馬就換了一副嘴臉。啤酒裏那點酒精早就把他的臉給整得通紅了。
“林桂枝,別不管我,我以後會聽話的……”
莫小川說話含糊不清,酒精帶來的麻痹感已經徹底侵占了他的腦子。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已經捧著手機開始撒起嬌來。
電話那頭的林桂枝也察覺出些許不對。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喝酒了?喂,說話,別裝死,你倒是把門先開開啊。”
可迎接老太太的卻是長久的沉默。
但隨後,莫小川似乎是被開門兩個字觸動,他跌跌撞撞的摸著出租屋的牆,打開了那扇老舊的鐵門。
看見門外站著的老太太,神智有些不清的莫小川竟出奇的喊了一聲“外婆”。隨後便自顧自的倒回了床上。
而在門外的站著的老太太見自己外孫變成這副模樣,表情卻不像電話裏那般嫌棄,甚至還帶著些莫名的溫柔。
“小兔崽子,喝不了酒也要喝,跟你那畜牲爸一個樣。”
而此時的莫小川,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經開始做起夢來。夢裏有茶山,有小院,還有他爸媽,以及那個小小的家。
即使是背影,莫小川也知道,那兩個高大的身影,就是他的父母。
隨後出現的,便是林桂枝,他的外婆。
“林桂枝,你信不信我以後會賺很多錢,多到這個小院兒都放不下。”
“林桂枝,你尊不尊重我,不尊重我你就完了,你以後都抽不上煙。”
夢裏的場景不停變換,最後隻有這兩句被睡著的莫小川當成夢話說了出去。
迷迷糊糊的莫小川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隻有還在收拾小屋子的老太太回過頭動了動嘴,沒有聲音,但莫小川如果醒著也能看出來,老太太說的是“傻叉”。
但他現在被酒精和夢境困住了,隻能忍受自己外婆的“侮辱”。
幾個小時後,天雖然沒亮,但喧囂的城市也已經漸漸安歇。
開著拖拉機的老太太看著車鬥裏昏睡的外孫,竟是莫名其妙的有精神。
而那簡陋的出租屋,一陣熱風穿過窗戶吹進屋內,掀起一張薄薄的白紙,它晃悠悠的落到地上,上麵細小的黑字有許多。
上麵的XX醫院卻格外醒目。
那是一張診斷單,視線落到最後,診斷結果:“肺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