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奴森林的七月,平坦豐腴的土地上鋪蓋了層層疊疊的金色麥浪,從眼前一直延伸到天地的盡頭,耀眼堂皇地像過往的人兒展示著自家的富有。夏天的熱風像一個懶洋洋的地老爺,肆無忌憚地巡視著自己的地頭兒,時而翻動手頭上的財富,讓麥浪閃耀出一道道奪人眼目的金色光芒。
整塊整塊的麥田之間,隱約有幾道細細的黑線歪歪斜斜地割開這些美麗的衣裳。然而這些人工開辟的道路在這個時節,除了默默承受著北緯四十度灼熱陽光的暴曬之外,是決計不會有人放著舒舒服服坐船的運河不去,而異想天開嚐嚐曬得幹癟的滋味。
道路兩旁排列著高瘦而貧瘠的行道樹,停著幾隻稀疏的鳥雀伺機等待著蠢到把自己暴露到幹燥堅硬地麵的蟲兒,然後一口啄下;這也許是這些孜孜不倦的小家夥兒,在這種鬼天氣辛勤工作的最好報償。
誒,發生了什麼?歪著腦袋,立在道路中央的麻雀突然放棄了快要從麥叢中露頭的蟲子,一躍而起,警惕地跳回了樹上,向發出震動的方向流露出驚奇又好笑的眼神。
大概是幾分鍾之後,道路盡頭模模糊糊出現幾個人形的影子,在灼熱空氣的折射下一跳一跳地緩緩接近。當移動目標更近一些,可以看出這些烈日下出行的傻瓜數量還不少呢!他們排成了零零散散的隊伍,向著不可知的目的地疲憊地接近。
很顯然,這些“傻瓜”絕大多數都是由穿著皮甲的士兵構成的,這也能解釋他們犯傻的原因了。而隊伍中唯一的騎士,雖然沒有較真地穿上他的鎧甲,但一絲不苟的紐扣仍然告訴別人貴族的身份。
然而炎熱的氣候對待貴族很是苛刻,簡直跟對待賤民的時候一樣毫無差別。騎士隻能掏出絲巾,不住從脖頸間擦著源源不斷的汗水,當然,這僅僅是個簡單的象征作用。與之相比,又熱又累的士兵們顯得更加不堪。
半耷拉開的皮甲,被充作拐杖的長槍,至於珍貴的十字弩,現在這會兒也好似粘在肩上的**煩。焦躁又疲憊的氣氛彌漫在隊伍之中,使得行進的速度愈發緩慢。
騎士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提起韁繩阻止了匈牙利駿馬前進的意圖。活潑的畜生也被主人突然主意惹惱,嘶鳴著不肯後退。隊伍最前端一個矮小的身影,渾渾噩噩般突然被馬叫聲驚覺,回過頭來茫然地看著騎在馬上的大人。
“帶路的,自治領還要多久才能到?”馬上人摘下三角帽,扇著腦門上留下的汗問道。然而,回答者似乎想了好一會兒,也弄不明白騎士的意思。也無怪乎回答者的不敬,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在貴族老爺的嘴中偏偏多了那麼多轉音以及一個對岸島國特有的政體名詞。
別說是這個跟泥土膚色一樣的鄉下人,就是當地的小貴族也無法弄懂的。許是意識到這個問題,騎士換了一個說法,不耐煩道:“帶路的,多倫米還有多遠。”
鄉下漢子一麵心中驚奇貴族老爺嬌嫩的舌頭竟然也能說出當地粗糲的土話,而一麵恭敬地低下頭道:“回老爺的話,往前再走四分之一法裏就到多倫米村了。”
聽到這個好消息,哪怕一貫以嚴肅形象示人的布羅斯基也不自禁地冒出一個喜悅的微笑,用響亮的ravi代替了原本的heure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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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枝繁葉茂的白榕樹灑下一片大大的樹蔭,在烈日照射的沙漠中猶如一片綠洲。影影綽綽幾個小蘿卜頭正隱藏在期間。
“珍妮德,我說我們這樣做總還不太好吧···畢竟那是貴族老爺,我們···”男孩囁嚅道,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後的少女。
不出意料,兒時玩伴閃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看著男孩,直逼得男孩羞愧地低下了腦袋;少女才緩和了目光,回過頭來輕聲地說道:“弗蘭士,蓋諾亜,範巴,難道你們忘了半個月前來襲擊村子的強盜麼?難道忘了我們還是孩子時候,呼嘯而來的勃艮第人麼?我們是法蘭西人,保衛這樣一個珍貴而偉大的祖國,不但是每一個法蘭西兒女的義務,同時也是他們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