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打電話給耿弋彙報說,明永梁的女兒一整天沒出來,屋裏隻能聽見她弟弟的哭聲,他進去看了眼,小姑娘發燒病得厲害,燒得神智都不清楚了。
那群要債的見她關在屋子裏不出來,擔心她跑路,全都衝進來,吵得不可開交,大紅控不住場麵,這才給耿弋打了電話。
大誌一邊開車一邊說:“正常人誰能受得了?就十來萬都有人想不開,何況她這兩百來萬,一個小丫頭,還在念書,沒工作,弟弟才一年級,她除非傍了個大款,不然這輩子都別想把錢還清。”
耿弋沒說話,他手伸在口袋裏,捏著那隻小兔子的耳朵。
車子停在一處有些破舊的居民區,耿弋跟著大誌往裏走,這是明永梁的老房子,很久都沒人住了,那套兩層小獨棟已經被抵押了,姐弟倆沒地方住,隻能回到這裏。
家裏值錢的東西他們一樣都沒帶走,姐弟倆到現在隻有一套衣服,最近幾天除了上門討債的,就隻有她二姨來看過,帶了點吃的和穿的,此外,再沒有別的。
巷子很窄,也不是什麼柏油路水泥路,全是石子和沙,下雨天全是泥濘。
耿弋和大誌還沒走到明永梁家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我怎麼知道你姐姐是真的病了還是準備跑路?!”
“早不病晚不病,這才回來幾天就病了?是不是不想還錢?”
“欠條都寫了,你別想賴!”
耿弋推門進去,整個院子站滿了人,被圍在中央的小男孩滿臉是淚。
大紅見耿弋來了,正要過來,就見耿弋擠進了人群中央。
他個頭高,從門口進來的瞬間就有人注意到他了,不等旁人開口,他已經看向眾人,開口的聲音自帶一股威嚴氣勢:“這是怎麼了?”
穿著工人服的中年女人尖著嗓子喊:“耿老板,你來得正好,我就說,這姐弟倆不靠譜,肯定今晚就要跑路,到時候欠我們的錢,我們問誰要?”
“就是就是,說什麼病了,我看他們就是要跑。”有人附和。
“大家是信不過我?”耿弋視線轉了一圈。
離耿弋最近的一個男人回:“也不是不信你,這不是怕他們跑了,到時候你們也找不到人嘛。”
大誌大著嗓門喊:“我們的人天天盯著呢,不可能讓他們跑了的,你們就放心吧。”
他話音一轉:“這病沒病,我們進去看看,真要病了,你們可別耽誤人家治病,萬一耽誤了,人死了,那你們的錢也別想要了。”
一群人嘟嘟噥噥的:“我們也想看看她到底病沒病,關鍵這小孩他不讓進啊,門也鎖了。”
才六歲大的孩子,怎麼可能自己會鎖門,不用猜也知道是大紅幹的。
耿弋看向那個小孩,濃眉大眼,臉上肉肉的,一看就是那種富貴家庭裏養出來的孩子,一雙眼裏盛滿了不安與害怕,眼淚還掛在眼睫上,他張著雙臂,攔著不讓人進房間,兩隻小手都在發抖。
耿弋走過去,垂眸問他:“你姐姐病了?”
小男孩防備又害怕地看著他不說話。
“明寶,記得我不?”大誌從後麵過來,走到小男孩跟前:“我是趙大樂的大哥趙大誌,你見過我的,放心,這位叔叔不是壞人,我們進去看看你姐姐。”
明寶認出大誌,當即就哭出聲來:“姐姐她……一直睡……不醒……”
他哭得抽噎,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耿弋已經從明寶手裏拿了鑰匙把門打開走了進去。
老房子裏連空調都沒有,一進去隻覺得寒氣逼人,房間裏沒什麼家具,就幾把舊椅子,一張桌子和一張床。
床上的人正費力往下爬。
聽見開門聲,她抬頭看向來人,一張臉布滿病態的潮紅,眼睛裏氤氳著一圈霧氣,細弱的手用力攥著床板。
白皙的手背上連血管都看得分明。
“欠條……我明天寫給……你。”
她把耿弋當成要債的,說話的聲音更是有氣無力,耿弋隻聽到欠條倆字,後麵什麼都沒聽見。
她用力想站起來,卻體力不支踉蹌著往床下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