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風寒夜。
巍峨的宮城一片沉寂,隻有風吹梧桐的沙沙聲,在黑夜裏婆娑低吟。
此時——
兩條人影掌著兩盞覆罩黃紗的宮燈,順著石砌小徑由遠而近。
「站住!什麼人?三更半夜下安寢,反在禁宮四處遊蕩?」眼尖的趙五在大老遠就出聲喝住這兩人。
「喵嗚……喵嗚……」聽見趙五的暍斥聲,伶俐趕緊學貓叫,這是她跟趙五約定的暗號。
「是你們?伶俐?」趙五壓低嗓門確認。
「小五哥,是我們啦!」伶俐一馬當先靠近趙五。
「他是……伶俐,你下是說帶敏公主出宮,怎……怎這會兒卻帶個小太監?」趙五困惑地瞄了瞄身穿灰袍、眉清目秀的小太監。
「嘻!」伶俐跟小太監聞言,不禁相視噗哧笑出聲。
「擦亮你的眼睛瞧仔細,她不是太監,是敏公主喬裝的。」伶俐好笑地睨他一眼。
「原來是公主芳駕,屬下……」趙五作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幸跟嬌貴的金枝玉葉站這麼近說話,一時間慌了手腳,緊張到發脹的腦袋猛想起該對敏公主屈膝行大禮。
誰知他方折腰,馬上引來敏公主一頓嬌斥:
「此時本宮一身太監裝束,不準你跟我屈膝行禮。否則,明眼人瞧見必起疑竇。」
「是,敏公主訓斥的是,都怪小的太緊張,一時糊塗。」
「你跟伶俐拍胸脯保證說你已經疏通守在『五鳳樓』右掖門的侍衛?」
「不隻五鳳樓右掖門,我連守在『月華門』的侍衛都一並收買,敏公主隻要順著石徑往前定,保證一路順暢。」
「這……聽你這麼說,我理應高興才對,為什麼我卻覺得膽戰心驚?如果戍守禁宮的侍衛這麼容易被人收買,那……父皇的安危豈不堪慮?」她蹙鎖蛾眉,憂色忡忡。
「公主,先不管這麼多,咱們還是快走吧!再耽擱下去恐怕橫生枝節。」伶俐連聲催促。
「也對。」敏公主趕緊邁著碎步跟隨伶俐身後,繞過一彎水榭,隱入柳蔭。
眼看著穿過最後一道月華門就可以逃離宮城,敏公主的一顆心因雀躍而怦怦狂跳。
月華門近在咫尺。
「什麼人在那裏鬼鬼祟祟?」擲地有聲的暍令,讓敏公主跟伶俐大驚失色。
天啊!眼看著再定幾步就成功了,這平地一聲雷的熟悉聲音……
是他?
湛雲!
該死的!更深露重他不回他宅邸安歇,還跑來夜巡壞她好事不成?
冤家路窄?
不……不會吧?
她不會運氣這麼背,老跟他狹路相逢吧?!
「敏公主,糟了!聽聲音看身影好像是……是湛雲湛大人!怎麼辦?他朝著我們走過來了。」伶俐抖著聲音說著。
「穩住!萬一他問起,我們就將演練數十遞的說詞說一遍給他聽。別伯!我聽說凡是武功高強的人多半長著一顆豆腐腦袋。」她好整以暇反過來安慰伶俐。
「我……我也想穩住,偏偏手腳不聽使喚,拚命顫啊抖啊!」
「沒出息!噓……他來了。」她偷偷扯扯伶俐的衣袖。
「你們隸屬哪一宮?三更半夜結伴同行,欲往何處?」他頑長的俊影像片輕盈的羽毛飄落在他們麵前,攔住去路。
「湛大人,我是伺候十七公主的宮婢,名叫伶俐。」伶俐的小臉蛋堆滿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哦?那……這名太監小哥呢?」他左手橫擱胸前右手摸著光潔的下顎,若有所思打量著喬裝的朱敏,兩隻點漆瞳仁在夜閭中,舞著興味盎然的光澤。
「他是服侍萬貴妃的新進公公。」萬貴圮是敏公主生母,伶俐毫不含糊搶著代答,唯恐敏公主一答腔,甜膩的聲音豈不露出馬腳?!
「萬貴妃深夜派身邊的公公找你連夜出宮做什麼?莫非出了什麼狀況,緊急到不能等天亮再處理?」湛雲的眼睛始終留連在小太監身上打轉,害朱敏被瞧得渾身不自在,兩隻手沒個安處。
「喔!事情是這樣的。萬貴妃娘家的太夫人染恙,萬貴妃心急如焚連夜派這位
公公出宮探視,又想起太夫人喜歡吃『老京齋』的芝麻研乃卷,擔心這位新來的太監小哥不識路,特命我隨他一起出宮。」
「這老京齋夜裏不打烊?我還頭一回聽到有人在二更天摸黑去買什麼芝麻研乃卷。」他頗不以為然地打鼻孔噴出冷哼。
「湛大人,老京齋的掌櫃是我的遠房親戚,我深夜去拍門,他不會見怪。湛大人,您大概也沒聽說有哪個二楞子會兩手空空去探病吧?」伶俐暗地指桑罵槐。
「聽你說得振振有詞,那麼,你們深夜出宮該有萬貴妃的手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