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長歌當哭(1 / 2)

和閃著青光的雷一起落下來的,還有遮天蔽日的雨,雨水傾瀉而下時,仿佛風十三憋了多年的淚,淋漓落地,長歌當哭。

已經記不起五歲那年埋葬窈窕時最終跪拜的方向,隻記得哭的時候麵朝斜陽。風十三仰麵迎接漫天雨水,她的世界一片蒼白,空氣裏充滿了濕潤的腥氣,閉目就是那不斷重現的時光。

她張開嘴。

一線輕歌在沉悶的雷鳴中婉轉而生,無論雷鳴多麼震耳欲聾,那歌聲始終嫋嫋蕩蕩蜿蜒而上,似百傳千折的絲,若即若離間將人心緊縛。

仿佛驀然回首間,唱曲的人就在身邊,如影隨形,無可掙脫。

原本高懸半空的霸下卻好似突然受到重創般長嘯一聲,隨即向更高處飛去,壓在天際的雲更低了,雲層間青色的閃電肉眼可見,隨著一聲炸雷,空中無數電蛇猝然劈落,向霸下急卷而去,隻怕沾上就要皮開肉綻。

然而那似龍似龜的身形忽然化小,周身光芒一黯,顯了人形,在空中以不可想象的角度轉折飛躍,借著風力在無數青白電蛇間閃避,一輪攻擊下來竟傷不了他分毫。

隻是風十三一直在唱歌,毫不停歇。她的歌聲淒冷壓抑,帶著揮之不去的恨意,張揚著穿透天地間的雨幕,仿若有形的絲線般向霸下纏繞,無論如何都躲不過。

霸下棕色的眼眸裏閃過寒光,指掌彎曲間就想直取她的性命,然而他剛向前欺進三丈距離,天空中瞬間無數奔雷大作,極盡開天裂地般劈下來。饒是他躲的快,那雷電劈處,直若流星撞月,簡直摧枯拉朽、玉石俱焚,他們腳下的大地竟然吃力不住,被劈得裂開縫隙,泥土飛濺。

在飛濺的泥水間,風十三烏黑的發絲飛揚,駢在胸前的雙手突然結了一個古怪的起手式,隨即清吟。

“疾雨,天雷劈,朔風,土石碎,草木,火中涅。”

一句包含的四象五行的短短結語,竟然激得霸下驀然長叫,仿佛瞬間被掀了逆鱗,疼得鮮血四濺一般。四周的空氣也起了變化,光換陸離五顏六色,有哀哀的野火順著破裂的地表蔓延燃燒,雨澆不滅。

那火的顏色漆黑如墨,宛如夜蘭綻放。

霸下在空中的嘯聲一聲高似一聲,好像被什麼縛住了,突然空氣猛地一震,他又顯了原形。

此時南門夫人正端坐在南門家那個小祠堂中,雙目緊閉,聽著遠處傳來的一陣緊似一陣的嘯聲,心神紊亂。突然她肩膀一顫,一口血噴了出來。

她瞪著地上那灘血半晌,猛地站起身推開祠堂門走出去。屋外漫天飛雨,雨勢又大又急。

“小立!小立!”

正在東廂正翻箱倒櫃找紅絲線的南門立隱隱聽到呼聲,跑出去就看到母親捂著胸口向這邊走來:“媽媽?你怎麼了?”

“你在幹嘛?”南門夫人跨過門檻進屋,看到一片狼藉。

“我在找紅絲線,我記得以前看見過的……”南門立為難地皺眉,“媽媽你記得那些纏粽子的絲線放到哪去了嗎?”

“你找絲線幹什麼……”南門夫人喘了口氣,臉色蒼白,隨手指了指衣櫃旁的一個小衣箱,“那裏找過了嗎?”

“昨天下午我去送天羅羽的時候風同學說用五色絲線可以把霸下鎮住,東青南紅西白北黑中黃……我給幾個同學打了電話,說好等下一起去埋絲線。”南門立打開衣箱,找到一團紅色絲線,順便又扯出一塊黃綢。

“你要去埋絲線?”南門夫人看著自家兒子將那兩樣東西揣進兜裏,穿上雨衣要出門,“不許去!”

“媽媽?”南門立在屋外廊下回頭,看下母親的視線一派清明,“媽媽,我聽見霸下的叫聲了,您既然從祠堂出來,說明它已經完全掙脫束縛了吧?”

“你既然知道,就更不許去!”

“……母親,我姓南門。”南門立直視著她,桃花眼微微彎著,於是有許多話就不用再說了。

南門夫人看著兒子離開,扶在門框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南門立趕到後山時,情況極為混亂,他狼狽地躲閃著飛來飛去的眾多殘肢和屍體,找到了已經血汙滿身的風軒器,他連跑帶竄地衝過去,順帶踩了一腳已經撲街的小妖,頓時一股焦臭的味道冒出,他像見鬼了一樣盯著地上多出的一灘黑灰,雨一淋就散了。

“別愣著!”風軒器拉了他一把,胼指迎敵,“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找不到黃絲線,用黃綢也可以吧?”南門立躲在風軒器身後,覺得後山幾乎要被那些青青紅紅的血色染遍了,他看了看風軒器疲憊的神色和發青的眼圈,知道昨天一夜都是苦戰,“現在怎麼樣了?其他人……呃,妖呢?”

“你要是問玄禦他們,在那裏。”躲閃的間隙裏風軒器抬手一指,南門立看到有幾條影子正在空中鬥著,“你要是問門那邊的情況……恐怕隻有前赴後繼這麼個詞比較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