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醫院。
手術室外的紅燈持續閃亮,像一條細細的繩索,不斷扯痛夏昱人的心。
可惡!為什麼小墨要替他擋刀?他寧願是自己被刺中。夏昱人又惱又氣,一麵又懊悔自己不智。他太自大了!明知梅老是危險人物,卻放任他而不加約束。早將他綁牢或打昏,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錯就錯在他太自大、太自信、太愚蠢!
他萎靡地坐在長椅上,用手拉扯早已淩亂的頭發,不時抬首,緊張地望向手術室的門。為什麼進去這麼久?難道小墨有危險了?想到這,他再也坐不住,站起身,煩躁地在長廊上踱步。
“老大?”虎仔遠遠走來,後麵跟著滴滴,她一到就問:
“小墨呢?老大,小墨怎麼樣?!”
“哎呀,你先讓我說嘛,小墨又不會跑掉。”
“你知道什麼?!”滴滴氣惱地又推開虎仔,“梅登才不會跑掉。小墨流了那麼多血,我很怕她會出事。”
“放心啦,有老大在,什麼事也不會發生的。”
“你瞎啦!老大手上染了滿手的血,一個人身上流那麼多血,怎麼可能沒事!”她叫。
“我說沒事就沒事!”地也叫。
“你們兩個夠了沒有?!”夏昱人跳起來吼,“小墨還在裏麵急救,你們還在這裏大吵大鬧?!”
他們雙雙被他的怒氣嚇住,呆呆地抬頭看他。
“老大──”他在生氣?“對不起。”好不可思議!
“我,”夏昱人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很抱歉,是我不好。”
“老大,別這麼說,我們知道你也很緊張。”
夏昱人呼地又坐回去,神情萎靡不振。
虎仔和滴滴各自哇地驚歎──
哇啊!頭一次看到老大這麼憔悴的模樣,看來小墨在他心裏還是有份量的。滴滴想。
哇塞!老大第一次吼叫耶!也是第一次失了意氣風發的氣勢,第一次這麼懊悔樣……好多的第一次,教人大開眼界。虎仔想。
他們對視一眼,開始你推我,我推你,商量著到底誰去安慰夏昱人。最後虎仔被推出來,隻好硬著頭皮上前。
“呢,老大,那個……梅登已經全盤招供,目前押在局裏,擇日送法院審判。”
虎仔話說完後等了許久,卻等不到任何反應,他遲疑地抬頭,看到夏昱人一動也不動,癡癡望著手術室的門,大有門不開,他就不起來的堅決。虎仔抿抿嘴,回頭對滴滴攤開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氣氛一時有些僵持。滴滴歎著氣,突然聽到一陣高跟鞋叩地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她扭頭去看,是英姐,她手裏捏著皮包,像一顆火車頭般,直向他們衝來。
“夏昱人!”她同時高聲叫著,“我聽說小墨受傷了?是怎麼一回事?你不是說過會好好保護她?”她直問到他臉上去,“夏昱人,說話啊!你傻啦!”
夏昱人仍盯著手術室的門。
“臭小子!你──”
“英姐。”滴滴阻止地拉住她,“你先別激動,小墨還在做急救,事情也沒搞清楚,你先別急著怪他。”
“不怪他要怪誰?!他明明答應過我!”
“好了好了,你就小聲點,老大現在這個樣,也沒法和你談。你先冷靜下來,等手術結束再說。”
她看著夏昱人,皺緊眉頭。
“他是怎麼回事?才幾小時不見,好像一下老了十歲似的。”
滴滴苦笑,實在也說不上來。
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夏昱人虎地跳起來,速度之快教人訝異。
“怎麼樣?!她沒事了吧?”
“是的,手術進行得相當順利。傷患目前已經轉往普通病房,待麻醉藥效退後,她便會清醒。”
“謝謝。”滴滴接問:“我們現在可以去看她嗎?”
“當然可以,不過請保持安靜,不要打擾到其他病患休息。”
“是,謝謝醫生。”
夏昱人恍恍惚惚地轉身想走,卻被英姐從後拉住。
“等一下,既然小墨沒事了。那我要跟你談談。”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夏昱人一口回絕。
“臭小子!”英姐又氣又惱,威脅道:“我要說的事和你和小墨都有切身關係,不聽你會後悔的!”
夏昱人終於正眼看她。在今天以前,他從不識後悔兩字,但今天──他要把這兩個字牢牢記在心底,徹底改正自己自大、目中無人的狂妄態度,再不做出會今自己悔恨無窮的事來。
“有什麼事?”你在這兒說吧,我不想走太遠。”
“這件事,我要私下和你談。”英姐強調。
夏昱人一時猶豫難決,滴滴說道:
“老大,我看英姐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你就好好跟她談談。反正小墨也還沒醒過來,我和虎仔先過去看她就好了。”
“好吧。”夏昱人轉向英姐,說:“我們換個地方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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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被風呼呼吹著,夏昱人恍然驚覺,原來冬天的腳步近了。他在販賣機裏投了兩杯熱咖啡,然後和英姐兩個人手捧熱飲,迎著晚風,彼此對望。
夏昱人先開口:
“你說有重要事要和我談,就是像這樣眼不眨地瞪著我,恨不得能立時將我砍殺掉嗎?”
英姐調開目光,沉重地呼出一口氣。“對不起。我找你真的是有重要事,可是──”她咬一下唇,“可是我隻要想到你對小墨做的事──”
夏昱人高高挑起眉。
“我就恨不得先給你頓好打!”
他摸摸鼻子,稍退一步。“我可以請問,罪名是什麼嗎?”
“你不知道?!”她眼睛瞠得好大,黑黑的瞳仁看來可怖。
他好像真的做錯事了?夏昱人皺緊眉頭,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我承認,這回辦案有些疏失,讓小墨介入太深,還導致她身受重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你要因為這個怪罪我,我無話可話。”
“當然!小墨會受傷都是因為你!你──臭小子!你故意的對不對?!故意誤導我,讓我忘記原來要說的話!”英姐氣呼呼地瞪他。
夏昱人感到啼笑皆非。自己先誤會了,再來冤怪別人不是,這種想法根本是倒騎驢子,本末倒置了嘛。他在心裏嘀咕,嘴上恭敬的賠不是。
“是,不好意思。那麼,你想說的話,是什麼呢?”
“是──”英姐隻發出一個音就頗住了。
夏昱人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是沒有辦法說明的秘密。”
“唉,其實是小墨,對!就是小墨,她一直不肯讓我問你,可是這種事,總要問清楚了才痛快,畢竟──你說是不是?”
上帝!救救他吧。“是。”
“對嘛!感情這種事,本來就要處理得幹淨,早問早了斷,早解脫。”
感情。夏昱人咀嚼這兩個字。
“而且我看小墨這次為你受這麼重的傷,”她搖著頭,憂心忡忡,“再拖下去,下一回她為了你,說不定連命都要丟掉了。”
“英姐,”夏昱人慎重地申明:“這次意外全是我的錯。可是,我以我的生命起誓,絕沒有第二次。在我有生之年,會盡全力保護小墨,不再使她受到絲毫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