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真的好可憐喔!」向來最見不得人家可憐的慕小小,原先的氣早就銷聲匿跡,取而代之足源源不絕的同情和憐憫。
從房裏被帶出來的幾個孩子咳個不停,有的麵黃肌瘦,還有老人不良於行、久病臥床的。收起眼淚,她先安頓好嚴希之後,便一一為他們診治,身上的珍貴藥材更毫不吝惜地給病人服用,每個人都當她是活菩薩,對她是又磕又拜,把她弄得非和他們跪成一團不可。
「別再跪了,也不準再拜了,否則我要生氣了。」想要板起麵孔,但麵對這些可憐的人們,又硬不下心腸,隻能歎氣。
最後,慕小小開了處方給他們,並送他們—千兩銀票,在一片感恩聲中,直忙到深更才告—段落,得以拖著疲憊的身子回房間休息。
回到住宿房間已是三更天,慕小小先繞至嚴希的房內探看,雖然他身上的刀傷她已處理好,但裹著白布仍滲出—些血漬,傷口有點兒深。
在蒙朧的月光下,隱約可見他褪去血色的臉龐,若不是安靜無聲的室內傳來他不平穩的呼吸聲,很容易令人誤以為床上躺著的是一個死人。
他雙層緊蹙,彷若打了千百個死結,汗如雨下,如置身赤火煉獄之中。見他痛苦地握緊雙拳,指甲部快陷進肉裏去,慕小小用內力點了他昏睡穴,希望可以減輕他些微的痛苦,並在他口中塞下一顆定神丸,幫助他好好入睡。而他痛不欲生的表情深植在她腦中,見過無數的病人,她懂那種叫生下如死。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病?不!依她的專業判斷,這不像是病,倒像是中毒,隻是—時之間,她想不出是什麼毒。
望著他因承受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比原來呆板的—號表情來得有變化,至少,他會皺眉,會咬牙切齒,臉部會抽動,三不五時還會發出痛苦的呻吟。平時老給她看多了如雕像般不苟言笑的「臉」,現在顯得「變化多端」,反正和這種人相處,她也慣了,家裏還有個比他更冷的皇呢!嗬嗬!
既然她都有辦法將皇從冰山表情變成有血有淚會哭會笑的人,那麼,相信他也可以變成「活生生」的人,難度應該沒有皇高吧!
突然像找到目標似的,她的瞼上露出許久不見的新奇笑容。找到好玩事兒了!
「娘……爹……不要……」嚴希扭動著身子,拳頭在空中亂舞,她剛點的昏睡穴對池一點用也沒有。
收起自己的思緒,慕小小臉上盡是身為大夫的專業,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被他擊中掛了彩。運了內力,準確無誤地製住他的行動,接著拿出金針以內力在他身上針灸,企圖減輕他的痛苦。
記得他昨晚問她幾號,和他行走約末半個月,也十見他有任何異狀,唯獨今天,難道說……和月圓有關?
慕小小的腦海好像浮起什麼,卻又連不起來,想著想著,競在床緣邊打起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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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雞啼,劃破大地上一層濃厚陰暗的影子,金黃色的曙光隱隱閃了出來,流泄了一地的光亮,驅走黑暗。
晨光染窗,嚴希便睜開了眼,他的身體猶如被千軍萬馬踐踏過一般,需要花點時間來適應,即便這種熟悉的痛楚已陪隨他十多個寒暑,隻是,這次的痛苦似乎沒有折磨他太久。
一心隻想救師父的他忘了日子,完全忽略了月圓對他的致命傷,以往他總會特別注意,這是他的死穴,也是他的秘密,想不到這次卻大意了。
感覺自己身上多處被針紮著,他的手摸到了一個小小卻又軟軟的東西,這時才發現睡在床邊的神醫。
她的手緊緊抱住他的右手臂,與其說安撫他,倒不如說是捉著他的手臂當枕頭睡來得恰當些。他想抽回自己被睡到些許麻痹的手臂,但她仿佛將之當作她的所有物,一點也沒歸回的意思。
嚴希將身上的針拔了下來,下了床便將她抱起。
咦!怎麼輕得像個孩子,昨天至少是今天的兩倍重!這時才發現,她身上少了那件披風,莫非是披風的重量?
「……今天不用采藥,讓人家多睡會兒嘛!」咕噥一聲,慕小小朝他懷中尋求一個安穩的位置,自然流露出的嬌模樣,一時間,競讓嚴希看癡了。
她並不是那種令人—眼就發亮的姑娘,也沒一股姑娘家有胭脂水紛的香味,有的,隻是淡淡的藥草味,卻令他感覺全身舒服。
舒服,哈!多嗬笑,多少年不曾有過「舒服」的感覺,但是……該死的,他現在就有。
因為她是神醫吧!他如此告訴自己,不願承認在她身上所看到的清新獨特,和有時怪異到令他發噱的念頭。
「啊!」突然一陣大叫,懷中人兒霎時間訝然瞠目。「你你你……抱抱抱抱……」像得了口吃,慕小小隻吐得出兩個字,她腦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丟臉,長那麼大還被抱著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上床呀!」他是準備抱她上床,想必她昨晚照顧他,應該沒好好休息吧。
「床……」像是哪條神經被觸動了,她倉皇失措地大聲喊叫。「救命呀,大淫賊,不要臉,放我下來,救人呀,哈……啾……」叫到後來突然演變成噴嚏打個不停。
她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吧?不過好心想讓她休息,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接下來如演戲一般,慕小小不再大聲喊叫,反而開始自憐自艾。
「嗚嗚嗚!我死定了,我完蛋了,人家不要,嗚嗚嗚!」說掉淚就掉淚,快到實在令嚴希防備不及。
一陣倉卒的跑步聲由遠而近傳來,倏地,房門被一道強而有力的力量給撞開。
「活菩薩,您沒事吧?」不速之客約有七八個人,手持刀劍,還有拿棍拿掃把,個個虛張聲勢,但不約而同地望向慕小小,投以一張張關心的臉龐。
對他們來說,她就像活菩薩降臨,一聽到她的叫聲,大夥毫不猶豫衝向二樓保護她。隻是,此刻的情況實在詭譎得很,神醫抱著昨晚一起住房的男子哭泣……怎麼看都像夫妻小倆口在恩愛的模樣,呃……他們會不會打擾到人家了?
一群人畫畫相覷,尷尬得不知如何收場。
「咳咳!剛有老鼠,她伯老鼠。」嚴希打破沉靜,講了一個別腳的理由。
「老鼠?哦!真該死的老鼠驚動活菩薩,我們去打死老鼠。」說著,來人又像旋風似的離開,很識相地連門帶上。
「嗚!我怎麼這麼可憐呀!」
「你最好睡一下。」對付淚眼汪汪的女人向來不是他的專長,他一直覺得女人讓人摸不著邊際,不過是抱她上床休息而已,有必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嗎?—副好像都是他的錯,他是讓她傷心難過的凶手。
「你居然說謊。」當嚴希放下她時,慕小小氣呼呼地指控。
「嗯?」他不懂。
「我一點也不怕老鼠!」不滿他的謊言,她賭氣地將臉皺成一團,如果她不要邊生氣還邊打噴嚏流鼻水的話,看起來比較有說服力一點。
嚴希關上房門直搖頭。這個神醫,腦袋裏到底裝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