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
如黑紗般的夜空之下,布滿藤蔓的白宅有些清冷蕭瑟。
大門微啟,夜風悄悄入境,卷起了一地的涼意片片,落葉颯颯,秋意正濃的夜晚,好象有什麼事情正要發生。
定睛一看,幽暗中好似有人影晃動。
這房子自從白禮德過世之後便再也沒有人來過,應該說沒有人敢來吧。關於
這個戲劇鬼才的—切,總帶著濃濃的神秘色彩。
於是這一屋一瓦,一桌一椅,完全維持著這屋內主人原有的風格和色彩,強烈而冷漠;然而隨著工人的去世,這間房子仿佛也一起進入了沉睡當中,沒有了生命……
「我以為你永遠不回來了。」
幽暗的燈光中,聽見低低的聲音回蕩在這個昏暗的空間裏。「怎麼不開燈?天都暗下來了!」
「不——不要開燈。」另外一個好聽而低沉的聲音在屋中響超。「我喜歡這樣,這樣的感覺好象我再也不被這個世界打擾、」
「你還是一樣的奇怪,阿德,」
啪嚓一聲,隻聽見牆上的電燈開關被打開,黑暗的匡子一角露出些許光明,隻是王克友緩緩地往陰暗的大廳走去,那張柔軟的褐色沙發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得出來有個人影。
「這六年來你的個性倒也沒有改變多少,還是一樣惡劣。」
幽暗處的人影晃晃悠悠地現身,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再度出現在這個空蕩蕩的房子之中,一樣的聲調,不變的體型,不一樣的,是他有了幾分以往所沒有的風塵滄桑。
那一張瞼上,不像過去那樣公子哥兒的光滑,反倒是留起了落思胡,有了另外一種陌生的感覺。
「我從來都不曾對你惡劣過吧?阿德。」王克友搔了搔頭,麵對多年不見的好友,仍免不了嘀咕一番。「還記得我常常代替那些有心機的女生拿一些食物來給你吃吧?我對你多好啊——」
「是嗎?包括你家開的幼稚園收容了柳馨安她的孩子,這也不算惡劣嗎?「他的唇角泛起了一絲微笑,
「這……這是意外中的事情好不好?」王克友沒好氣地說著:「我怎麼知道柳馨安的孩子會來讀我投資的幼稚園呢?這隻能說是天意吧,說明你們終究還是要相遇的。」
終究還是要相遇。
這一句話有些刺痛著白禮德的心,隻見他原本微揚的唇角變得有些僵硬,所有的往事一擁而上,六年前在這間屋子裏,那個小女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牽著他的心,他擁有了他的最愛跟最痛的回憶……
「現在大家都在猜測柳馨安生的那個小男孩是『已過世』的白禮德之子。」王克友將這六年來的情況大概地報告給白禮德知曉。「她跟柳氏企業旗下的部屬李清龍的婚姻,看起來挺美滿的,隻不過那個孩子的長相實在太像你了。」
「是嗎?」
「今天你這麼近距離看著那孩子,你覺得不像嗎?」王克友摸著頭,有些浮躁地說:「那孩子該死的像你,脾氣則像柳馨安跟你的魔鬼綜合體!」
白禮德噗哧一笑,想起柳正哲那可愛倔強的模樣,倒還真有幾分相像。
「當年你因為小偷偷走了你所有的行李跟機票,幸運地逃過空難,你要我替你隱瞞六年,我已經做到了,而你現在回國,想要做什麼呢?」
「我……」他看著遠方無涯的黑暗,若有所思的說道:「我覺得過了六年,我的心境才能真正得到安寧……之前我一直處於那種想要相信她,又害怕重蹈覆轍的、心境中……」
回想前塵往事種種,有時候若一直沉浸在當下被欺騙的憤怒感覺裏麵,會完全無法去冷靜思考,因此白禮德選擇了離開這個紛擾的世界,如今他已經能跳脫出那樣的情緒,所以才會重新回到這片土地來。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因素。
「我回來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我想要重新認識『柳馨安』這個人。」他雙
手環抱陶前,深邃的眸子望著窗外的風景。
當初他走得太快太急,連給這個小女人解釋的機會也沒有;而當那股被騙的痛苦隨著時間消散,午夜時分,柳馨安楚楚可憐與細心體貼的模樣便會回蕩在心
「重新?」王克友好心提醒他,「柳馨安已經嫁為他人婦了,即使那個孩子也許是你們當時的骨肉,但她和李清龍結婚的事實是你改變不了的。」
白禮德邪道濃眉微微蹙攏,「我知道,我隻不過是想重新了解她,並沒有要成為他們的第三者。」
王克友沉吟了半晌;「那麼你可以去試試這個。」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張紙條遞給白禮德,
「這是?」
「那個孩常會在學校裏跟人家打架,柳家受不了,想請家教。托我們替他物色人選。」
白色的紙條上寫著娟秀的字跡,白禮德猛然問隻覺得一陣心跳加速。是的,隻要打這支電話,隻要照著這個地址便可以通往她家,他甚至不用地址,因為他連閉著眼睛都可以走到伊人所在的地方……
他就要來了。
就要再一次走人她的世界。
「那麼你回來的第二侗原因呢?」王克友問道,
「你可以替我去調查一個人嗎?」白禮德緩緩地說著,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理解的光芒,「等我查清楚了之後,我會再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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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大宅。
柳馨安的書房裏,仍舊準滿書籍,磁盤、設計草圖?
白玉般凝脂的手握著筆,飛快地揮灑出腦海裏絕美的設計。水靈的大眼,全是專注的表情。
六年來的社會洗鏈,讓原本隻愛埋首設計的柳馨安,漸漸習慣走人人群和商界,更訓練了她懂得如何推銷自己的商品。
她替柳氏企業設計的多款情趣用品多年來一直深受廣大消費者的喜愛,如今鉚非凡有意要替她辦個個展,所以她正打算從這些以前的作品中挑出自己最滿意的傑作,再著手做一些改良設計。
鈴——
電話鈴聲響起,突然打斷了柳馨安的思緒。
「小姐,應征家教的人來了。」
女傭的話透過話筒傅來,柳馨安專注地畫上最後—筆,這才緩緩地說:「我馬上下來。」
她緩緩下樓,湊巧碰上正要送茶過去的女傭,她向女傭示意,自己要親自端茶過去,於是接過了茶盤,便往客廳走去。
可她卻完全沒有想到,會在下一秒鍾看到令她吃驚的事情!
啪當!
當柳馨安見到眼前這個高大的身影之際,那一瞬間她停止了呼吸,手上原本拿著要招待客人的茶,也隨之滑落,摔了粉碎。
這是在作夢吧?
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他就是要教自己兒子的家庭老師?
為何長得這麼像當年的白禮德?
她不該有幻想,她不該再對那個如夢如幻的男人有所想象、有所奢望!她已為人妻,雖然隻是名義上的,但畢竟是李清龍的妻子,她早該在六年前就把這段
如同火焰般溫暖又燙人的愛戀給埋葬了,不該有幻想、不該有漣漪……
可這男人是這麼的好看啊!他與白禮德相似的程度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過多了落腮胡,還有幾分曆盡滄桑的漂泊感……
莫非是上天可憐她,才讓她在六年後,又再一次見到那個今自己如癡如狂的男人的影子……
兩人相隔六年後再度相見,各有心事,不能相認,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她變了。
白禮德凝望著眼前那個他愛得癡狂的女子,這六年來他沒有一天忘記她的身影,他是多麼渴望再度見到她!
這六年的時間令一個古靈精怪的少女變成了一個成熟美麗的少婦,以往如檀木般烏黑的秀發如今盤起,—支簪子定住了她所有的淘氣頑皮,沉穩的氣質自柳馨安一舉手一投足中散發。雖然已為人妻,又生了孩子,但那較好的身段卻沒有改變,依舊玲瓏有致。
然而,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卻沒有逃過白禮德的眼眸,那一瞬間的四目交接,他明白她的心因見著了他,喚起了他倆曾經擁有過的甜美回憶……
「馨安,你怎麼了?」隻見原本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李清龍急忙奔來,扶住了柳馨安的臂膀。
「沒事,我隻是突然頭暈……」她微笑以對,麵對李清龍,柳馨安永遠都是客客氣氣、冷淡有禮的樣子。
「那就好,設計雖然是你的興趣,可你也要顧好自己的身子。」
兩個人的對話,任誰聽到都會認為這是—對美滿的夫妻,這個舉動著實令白禮德感到嫉護,一股深深的刺痛感從心裏流出。站在她身邊的人應該是自己,可現在她卻不再屬於他……
這一場應征,令所有的人都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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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隱,三十五歲,台北市人。剛從美國念完碩士班畢業,精通英文,因雙親亡故,回到台灣之後目前暫無居所,希望可以提供住宿地點……
反反複覆看著眼前這份履曆表,柳馨安隻覺得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的,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還有那張熟悉卻有一瞼落腮胡的臉龐,再加上好聽低沉的嗓音……
這一切的一切,都好象那個人,但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