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1 / 2)

想醉

一直很抗拒寫《黑羅刹》,怕寫不好。終於狠下心,義無反顧寫寫寫,到如今交出稿子,都兩天了,人還恍恍惚,茫茫然。就這樣,折騰了足足兩個月,終於解脫,竟輕鬆不起來,莫非有自虐傾向?

又想到兩個多月前,寫完《一起百年好合》,也傻了足足三天,才回過神,過起正常生活。當時回老家探望小弟,去吃回轉壽司,飲了一瓶清酒,互訴心事。

大概醉了,整晚心神恍惚,隻記得四麵牆黑的,桌底下嵌著白燈,映得食物盤盤透亮,氣氛詭異。

我們姊弟倆,窩在一角,很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四周的交談聲,都變成低而模糊的囈語,眼看著一盤盤食物滑過,似時間不停流動,獨留下我和小弟,悄聲交談,竊竊地笑。談過一陣,忽然驚覺——啊,我們都這麼大了呀!

弟弟問我:「你還要繼續寫稿?考下考慮轉行?哪有那麼多靈感?」

我笑嗬嗬道:「靈感?聽某前輩回答記者問題,記者問她,靈感從哪來啊?前輩說,隻要打開銀行存摺,發現沒錢,馬上靈感大現。」說完姊弟倆大笑。

我們回憶童年趣事,聊了近況,討論一些宿命的、無解的難題。回家路上,和弟弟並肩走過鬧街,霓虹閃爍,人影幢幢,交錯的光影,模糊視線。我很開心,腳步踩得淩亂,差點就當街唱起歌來。還能這樣跟小弟吃飯聊天,真幸福!

我啊,心底總惦掛著小弟,彷佛他從未長大。沒辦法,童年時,父母都忙,他身體不好,老吵著要我帶他去玩,總跟在我後頭賣力地跑,「姊姊、姊姊」地嚷,我已經習慣,走著走著,就忍不住回顧,看他有沒有跟上來。

現在他有自己的方向,我還是忍不住,頻頻回望,怕他過得不開心,怕他寂寞,而其實他的能力早超越我,照顧我這個姊姊綽綽有餘了。常常我有事去台北,還靠他帶路呢!

轉眼又兩個月過去,明天或後天?就收拾行車,回老家見見親人,屆時再和小弟還有哥哥吃回轉壽司,再叫一瓶清酒,把自己喝得醉醺醺,將憂愁都拋腦後。我真高興,有一對好兄弟,我們身體流著相同的血,不論在哪,都關心著彼此。這次完稿,人還精神緊繃,腰酸背痛的,於是決定回去後,要大醉一場,和兄弟們團聚,徹夜長談。

人生,還有什麼比吃吃喝喝更讓人愉快?和親友們歡聚,笑笑鬧鬧,訴盡心中事,偶爾恣狂,又伺妨?

曾經和朋友們把酒暢飲,好友醉了,指著天花板黃色燈咆嚷:「月亮、我要摘月殼……」然後她爬到桌上,伸手去摘,把我們笑慘了。也隻有醉了時,人才相信,月亮是可以摘下來的。

又曾經,學生時代,在外租屋。有位學姊,相貌清秀,性惰爽朗。她喝醉了,爬上宿舍圍牆,汪汪汪地學狗叫,嚇得路人側目,一群同學忙上去把她揪下來——那次也笑得我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