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前夫之自食惡果篇(1 / 3)

胡府,白雲石砌的恢宏巨宅內,張燈結彩,賀客盈門,恭喜之聲不絕於耳,仆婢穿梭在賀客間遞送美酒與佳肴。

喜堂就設在寬敞輝煌的前廳,正麵擺著一張紫檀木香案,香案上鋪設著大紅綢緞,龍鳳花燭高燒,紅豔豔的光芒與正中壁上懸掛的紅緞金“喜”字相映,散發著一股吉慶祥瑞的氳氤;四色花果襯著八色糕點,均置於十二隻精致的瓷盤內,連香案兩側的合二仙也沾染了無限喜氣,圖上的雙仙似也笑得合不攏嘴呢。

拜完天地拜祖宗,當夫妻交拜過了,靈巧的媒婆已笑嘻嘻地引著一雙新人步登洞房。

稍後的喜筵上,大家全興高采烈,盡情歡愉!新郎倌藍團花壽字袍與翅翎冠,映合著新娘的豔紅霞服相對生輝,多少的喜悅、歡愉全洋溢在那一張張的臉龐上,喜氣融合在酒液中,皆被大家咽入了肚裏,吞進肺腑之內了。

“胡老,恭喜您得此佳婚呀!”

身為泰山大人的胡梭笑嗬嗬。“是啊,是啊。”

“胡老,您的女婿一表人才,才情卓越,將來一定能給令千金幸福。”

“哈……一定,一定的。”胡梭又是一陣愉悅的朗笑。

“瞧杜姑爺人中騏驥,氣宇軒昂,將來一定能飛黃騰達的!”

“那要靠賢侄多多提拔了。哈……”胡梭又是一陣朗笑。

“來啊,咱們來向新郎倌敬幾杯酒呀。”一個賓客端著酒杯走向杜子風。

“對呀,對呀,大家快來敬酒。”

一人這麼說,立刻就有一大堆人端著酒杯圍上來,杜子風見狀隻得端起酒杯回敬。他每幹了一杯,在旁伺候的僮仆立刻又為他斟滿一杯。

十幾個人下來,杜子風已喝下了兩大壺的醇酒,但來敬酒賓客依然一個接著一個,他隻好幹完一杯又一杯,而僮仆隻是不停地為他斟酒。

在幹完十餘杯酒後,杜子風開始覺得眼前景象有點模糊了,意識也開始有些恍惚了。不知是眼花還是怎麼了,他總覺得來向他敬酒的人,怎麼就老是那幾張熟麵孔……

叩!杜子風酒杯掉落桌麵上,眼皮也沉重得幾乎張不開了,這時耳畔傳來剛拜完堂的嬌妻,那猶如銀鈴般悅耳的嗓音。

“相公醉了,你們趕快扶他進房歇著。”

“是。”

杜子風迷糊中感覺左右兩旁有人扶起他,站起之時不自覺抬眼看向嬌顏如霞、有若天仙化人般的美嬌妻,但在前視的那瞬間竟看見嬌妻那原是黑珍珠般的美眸,此刻卻火紅如血,嚇得他瞬間酒醒,驚慌地揮開兩旁的僮仆,後退數大步,抬手指著胡仙兒——

“娘……娘……娘子,你……你的眼……眼……眼睛……”

頭戴珠冠的胡仙兒笑意盈盈地問:“我的眼睛怎幺了?”

杜子風一眨眼之後再仔細看一次,隻見美嬌妻的睛眸依然漆黑明亮,隻得笑笑自我安慰說:“沒……沒什麼啦,大概是我眼花看錯了。”

胡仙兒蓮步輕移上前,扶著他說:“走,相公,我們回房休息了。”語畢向侍女小安一使眼色,兩人便一左一右攙扶著他回到新房。

新房裏,杜子風歪倒在墊著厚厚錦被的新床上,醉眼迷蒙地看著美若天仙般的嬌妻,溫柔地替自己脫鞋、褪袍。

“仙兒,你好溫柔……我最愛你了……”

胡仙兒嬌羞地抿唇微笑,抬眸愛嬌地睨他一眼。“相公也真是的,服侍丈夫本來就是做妻子的責任呀,相公愛仙兒,仙兒也愛著相公啊。”

這話聽得杜子風渾身酥麻,感動不已,雙臂一張撲前欲抱她。

胡仙兒見狀踏前一步迎上去抱扶著他。“相公小心,你喝多了點,要小心才是。”

杜子風隻覺得眼前的美嬌妻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美若天仙不說,家世又好、房子又大,人又是這幺地溫柔!能得妻如此,當真踏破鐵鞋難尋覓,得來卻又不用費功夫,甚至可說自己送上門的鴻運和豔福哩。

胡仙兒讓他睡倒在床上,俯身凝著他輕聲柔語道:“相公,妾身此生此心已為你所屬,盼夫君別輕忘這份夫妻情啊。”

“不會的,不會的……”杜子風仰躺在床上,伸臂勾住她粉頸,深情款款地凝著美嬌妻。“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份夫妻情的……”

胡仙兒對他綻開抹嬌美的微笑,宛如一朵初綻的百合般嬌嫩動人。

翌日清晨。

杜子風一場好夢醒來,眼簾未開,隻覺得渾身有些濕冷,本能地想拉上被子禦寒,不意伸手卻摸不到任何東西,遂睜開眼睛,眼前所見竟是顆骷髏頭,他嚇得大叫一聲翻身坐起,忙把不知何時擁在懷裏的白骨骷髏拋開。

轉動眼眸,視線所及之處盡是一片殘垣破瓦,似梁柱般的巨木已腐爛成白蟻窩,腐朽屋梁也四處散落,這……哪是他昨晚所置身的華屋巨毛呢?他驚魂甫定以為在作夢,不禁伸手在大腿上狠擰一把——好痛啊!方知不是夢。

看著麵前這骷髏,如黑洞般的眼窩似在凝著他,森森白牙似在對他微笑,還有那頸項上紅珊瑚雕琢而成的項練……怪了,這項練為何這般眼熟呢?思索片刻,杜子風的臉色漸漸蒼白,繼而變青,那不是仙兒最喜歡的一串項練嗎?

思及此,杜子風更是倒抽一口氣,不……不會吧,他應該沒這幺倒黴會遇上這種怪事吧?他不自覺挪身往後移。

卡啦!他感覺到撐移在身後的手,好象壓斷了什麼東西,慢慢轉眸往手的壓撐處一看,隻見一隻手骨被壓成了兩截;視線上移,他看見了一具破散的骷髏,身形不大,可能是小孩或老人——

“啊——”他嚇得從床上彈跳而起。

才要……出破屋,眼神一轉,目光卻被一個相當眼熟的東西給吸引住了!

那是一串綠玉手珠練,猶記得是戴在小安的左手腕上的,難不成這具骷髏是……

他不由自主又轉眸看向那項上戴著紅珊瑚項練的白骨骷髏,倏地又“啊——”地大叫一聲,轉身就跑,跑了數步遠,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一絆,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

“噢——好痛……”

杜子風痛得眉頭緊皺,本能地抬頭往前看,卻見眼前不遠處散放著一塊塊的小木板,木板大小一致,數量有數十個之多,每個木板上都刻有字跡,但有些已模糊了,再仔細一看,嚇得他褲底都濕了,渾身直打哆嗦……

原來置身的四周是一片小土丘,土丘前四處散落遭人棄置的死人牌位,最上頭的兩塊赫然寫著“胡梭”和“胡仙兒”兩個名字,旁邊還有“小安”和“胡壽”、“胡元”……都是他所熟悉的胡府家仆!

“天……天啊……”他已嚇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了。

難……難道昨晚的那些賀客全是鬼,而他的美嬌妻也是個鬼?杜子風嚇得心房冰冷,渾身顫抖不已,心裏直想逃但雙腳卻不肯直立站起,最後隻能手腳並用緩速地爬離這鬼地方。

在他爬離之後,小土堆後方傳來咭咕咕咕的尖細笑聲。“好好玩,他尿褲子了,他尿褲子了。”

一個陰陽怪氣的嗓音接著說:“事情還沒結束呢。”

話聲一落,從土推後方縱出數條似貓又似狗的黑影,朝著杜子風離開的方向追去。

說來也奇怪,當這些黑影離開後,原是墳丘、被棄牌位和白骨骷髏的景象全消失了,詭異、殘破的景象變成了一大片平坦卻雜草叢生的空地。

杜子風驚魂未定地逃離那鬼地方,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中。

正在屋外晾衣服的杜大娘,看見兒子狼狽萬分地回家,心裏是既氣又不解,遂沒好氣地問:“怎麼,一大早就喝醉酒跌進溝裏了嗎?還是昨晚從你胡伯父家回來,倒在路邊睡了一夜?”

杜子風衝至母親的身邊,跪倒在地上張臂抱住母親的雙腿,哭訴道:“娘……娘,救救我,我遇到鬼了!我遇到鬼了!”

話落便把昨晚到今早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詳述一遍。

杜大娘隻是看著一身髒汙、涕淚橫陳的兒子,心中不由湧上深深的悲哀。丈夫在世為官時是個隻管自己、不管百姓痛苦的貪官,現在她唯一可倚靠的兒子,卻也是人品這樣令人不堪,一個賢孝的媳婦,隻因兒子鬼迷心竅的貪念,而被休離了。

在極度失望之餘,杜大娘不由對親生兒子心生反感,隻是淡淡地說:“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麼鬼!快進去把衣服換一換,到學館去教課吧!今天是領薪日,米缸也沒米了,順便買點米回來。”

聽見母親語氣淡漠,杜子風下意識回頭看了眼來時路,心想娘親說得也沒錯,光天化日下鬼一定不敢現身;今天又是學館的發薪日,家中也的確沒米了,前兩天已開始吃山薯過日子了……低頭又見自己一身的狼狽,隻得起身往屋裏走。

杜大娘深歎一口氣,將木盆裏的最後一件衣服晾上竹竿。唉,好不容易娶了個孝順的媳婦,享了兩個多月的清福,如今又得重新操持家務……思至此,她心中有了淡淡的後悔。

傍晚,杜子風領了薪俸、買了米,也不管那些好賭損友的召喚,心隻想趕往日落西山前回到家裏。

吃過晚飯後,杜子風看著娘親遲疑著說:“娘,你陪我出去外麵洗澡好嗎?”

杜大娘操勞了一天的家務,又得去砍柴自從媳婦梅映雪接下砍柴的工作後,她再也沒買過柴火了,而他們休離媳婦的事又未讓鄰居們知情,於是她隻好自己去砍柴。雖然這一切都是因為兒子貪念所惹來的,但她也自覺有錯,所以隻能沒好氣地答:“好啦,快走。”

娘親願意陪他,杜子風立刻回房取來換洗衣物,準備到漆黑的後院洗澡。

半夜時分,杜子風在睡夢中被一陣來自窗外的喚聲吵醒。

“相公,相公……妾身此生此心已為君所屬,盼夫君莫忘此夫妻情啊……”

那……那……不是胡仙兒的嗓音嗎?依舊是清脆嬌柔如銀鈴般的美妙聲音,此刻聽進杜子風的耳中,卻變成了勾魂雙使的召喚聲,恐怖無比。

他嚇得縮在床鋪的一角,雙目不停地四處搜尋聲音來源處。

“相公……您向仙兒保證過一生永不變心,你說要一生一世都陪在仙兒的身邊的,你怎麼不趕快回到仙兒的身邊呢?仙兒一直在等你回胡府一起生活呀,相公……”

最後,杜子風終於聽出聲音來自窗外,正當此時一片漆黑的窗外忽地出現一顆飄來晃去的骷髏頭,火紅的眼睛、森森的白牙,一張一合地正在呼喚著他,還有頸上那串令他印象深刻的紅珊瑚項練。

“相公……快來仙兒身邊呀,快回來呀!爹爹和大家都在等著你回來呀,相公……”

杜子風嚇得從床上滾下來,褲底又是濕了一大片,手軟腿軟地爬出房間,爬過廳堂爬向娘親的房裏,顫抖著嗓音,焦急地呼喊著沉睡中的娘親:“娘!娘……快醒醒呀!娘——娘——”

杜大娘從睡夢中被喚醒,撩開床帳就著微弱的油燈光線,看見兒子爬向自己,忙下床關切地問:“風兒,你怎麼了?”

“仙……”杜子風見到娘親如見救星般,爬上前抱住娘親的雙腿。“仙兒追來了!一個有著一雙火紅眼睛的骷髏頭在窗外喚著孩兒的名字,娘,你一定要救救我啊……”說到後來竟泣哭出聲。

杜大娘眉頭一皺,不免心疑真有其事,還是兒子睡迷糊作了惡夢,思忖後遂說:“我去看看。”話落便走出房間欲到兒子的房裏一探究竟。

當母子兩人走至廳堂時,外頭突然傳來一聲似狼嚎又似狗長吠的聲音,嚇得杜子風雙腳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杜大娘當然也受到了驚嚇,但畢竟走過人生大半輩子,又自忖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遂不停步繼續往兒子的房間走,推開房門便往窗戶看去,隻見一個白影從窗外一晃而過。

“這……這……”這下連杜大娘也不由心裏發毛了。

杜子風則當場昏厥了過去。

杜大娘望著漆黑的窗外,又看著昏倒在地的兒子,隻能呆然地佇立著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