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在湖裏住了那麼久,飛鳥不曾泛過小舟。

礙於南宮徹在湖岸上四處散布的毒,和湖水裏盡是有毒的魚兒,飛鳥隻能泛著小舟來到他居住的小島,在岸旁觀望無法靠近。

明明就在咫尺,卻偏偏無法抵達,溢滿胸懷的擔憂,隨著遠處山邊的暮色逐漸降下來,在她心頭覆上一層又一層。

坐在舟上,搖搖晃晃的,飛鳥心緒也有些零散沒法掇拾齊全。

住在湖裏時,她覺得這一切的景色都已看厭了,因此總有離開這一池湖水,到外頭看看其他風光的念頭,可是一日離開了,卻又因為強烈的思念而牽牽念念的想回來。就如同南宮徹一樣,在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後,她總認為她可以獨自一人不需要他的,但

在感覺家要失去他的節骨眼上,她才發覺他的無可取代和不可失去。

望著他的宅子,她覺得陌生。她從來就沒到過他的宅子,一向都是他來找她的,她隻需要站在湖岸上喚他一聲,他便會來尋她。倘若有一天,再也沒有人聆聽她的呼喚了呢?她是不是會跟這一池湖水一樣的孤寂?

一逕望著湖水發呆的飛鳥,甚至沒有發覺,自南宮徹宅子裏散出的炊煙,是何時冉冉上升的,當她回過神來時,熟悉的飯茶香已飄散在湖麵上。

「飛鳥嗎?」在屋內看見她被困在外頭的南宮徹,呼喚她的聲音依舊溫柔如昔。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宅子裏的燈火一一點亮起來,令她坐立難安地站在小舟上,直想突破重圍進到屋裏看看他。

他自屋內伸出一手,朝窗外的她勾了勾,「外頭的毒在日落後都解了,進來吧。」

飛鳥當下就翻身躍上湖岸,三步作兩步地奔向他的大門前一掌拍開,而在屋內等著迎接她的,是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和滿室的溫暖。

「我還在忙,你先坐在外邊等一下。」南宮徹交代完這句話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大廳一角,讓她來不及看清。

她本想追上去,先看看他的情況,但滿屋令她覺得眼熟的東西,又讓她訝異地停下腳步。

張目四望,在他的屋裏,有許多她平日在用的東西,他都是在這裏為她做的。她伸指輕觸桌上一盞盞他每夜必在湖心裏燃放的彩燈,指尖落在它剛製好的骨架上,被用來做為骨架的柳枝條緊緊地束著,深怕它會不耐牢而散開,因此格外用心的綁束,散布在桌上的,是一張張裁好未糊上的燈形彩紙,五顏六色的,像瑰彩緞般地覆在桌麵。

她的指尖走過桌上的彩燈,沿著桌麵,來到一張小椅上,降至椅裏頭的小籃,停佇在一盒盒他尚在調製的胭脂和繪眉的枝條上。用來製胭脂的紅花是他去太湖沿岸買來的,在小籃旁,朵朵的紅花尚未殺花研汁做姘,也還未調染任何香劑,在花兒上,有最飩粹的色澤和香氣,擱在花兒旁的,是數枝剛被鬆煙熏好的枝條,清洌的鬆香昧,在她的指尖輕觸到濃墨時漫開了來。

幽幽的香氣中,她才體會到,原來她生活裏的一切,都是他用他的心血精神,親手一點一滴打造出來的。倘若她的生活是一場夢境,那麼,他便是為她築夢的人。她從來沒去探想過,隻是順理成章地接受他給的一切,豈知在接受的背後,有著他付出的汗水。

憐取眼前人。

如果這樣的情愫她都不能體會,那她就真白來人世這一遭了。愛情她或許不懂,但她懂得珍惜與感激,懂得去憐惜他那顆愛她的心。

「你還是頭一次主動進來我的宅子。」南宮徹在她看得出神時,站在她身後輕聲說著。

飛鳥旋過身來,看他的一雙手,因接近爐火煉丹而傷痕斑斑,由他有些憔悴的臉龐上看來,他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可是在他的唇邊還是帶著笑,不禁令她的鼻頭有點酸。

他牽起她的手帶至桌邊要她坐下,「我知道你很快就會回來,所以做了這些菜來等你,你一定餓了吧?」

「先別管那些,你的傷勢怎麼樣?」她鎮定地吸口氣,強自抖擻著精神,不讓梗在胸口的那份酸楚泛濫。

他聳聳肩,「我沒事。」

她懷疑地揚眉,「沒事?!」怎麼和東方朔說的不同?不過看他的模樣,也不像個快掛在屋裏的人。

「東方朔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南宮徹大約也知道那個每天乘著小舟,來他家門外騷擾他、對他擔心不已的東方朔,大概會做出什麼事來。

飛鳥怔怔地回想著東方朔對她說過的話,忽然發覺,她不值得南宮徹對她這麼好,可是南宮徹卻值得她好好來待他,因為他值得的,他是該得到那些,即使是他不想要回報。

他不想要回報,但他似乎沒說過她不可以給他是不是?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卻沒說她不能把想要的全部都給他對不?

「我不管他對你說了什麼,反正你別聽他的胡謅。」南宮徹看不出她在想什麼,隻好無奈地撫著額,「還有,我從來就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我說過我是心甘情願。」她是對事事都不理,可是她的手足卻那麼愛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