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千夏仰起螓首,期待地看向成果試吃者。
再度試吃的杜萬春,忙不迭地將手中的盤子推給她,極力忍下麵部痛苦扭曲的表情,轉身四處尋找著可以漱口衝去滿口怪味的水源。
「大……大哥?」她擔心地看著已經喝光屋裏的茶水,一時之間找不到水源,情急得整個人趴在水槽邊大灌自來水的兄長。
「呼……」總算是衝去滿口怪味,也灌飽了一肚子水的杜萬春深籲了口氣,疲憊不已地倚在水槽邊。
手捧著辛苦了一天最後一道的成果,千夏微微傾身探向他,發覺他的臉色好象更蒼白了。
「零分。」一看到她手裏所捧的菜色,想到要是再吃一次的話,他絕對會死於喝水脹死,身為考官的杜萬春,終於不支地向她投降。
千夏登時又垮下了俏臉,可憐兮兮地看著盤中盡全力所做出的小菜。
「回家吧,大哥從最基本的開始教你。」他的歎息聲遠此她芳容上的表情還令人同情。
她微蹙著黛眉,「我不想住在家裏……」
「為什麼?」在家裏,由他這個大師來指導,也總比她自個兒無師自通,發明一些盡要人命的怪味菜好吧?要是不管她,放任她再繼續自行鑽研的話,就算到下一個世紀她也不可能學成!
「我……」她期期艾艾地啟口,未了,又把話全都吞回肚子裏。
「工作真的辭掉了嗎?」杜萬春是擔心她沒照他們的約定把工作辭掉,假藉想獨自在外頭學做菜的借口,然後故意不回家。
「辭掉了。」她將螓首垂得更低,免得他會看見她臉上不舍的神情。
聆聽著她話裏的鼻音程度,不是不明白她心情的杜萬春歎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她不想回家的真正原由,更了解這兩年來她執意要與朋友租賃在外的主因。一直以來,她都很想證明她不是個隻能被兄弟們捧在手心裏嗬疼的寶貝千金,或是不能獨立自主,隻能被擺在家裏的花瓶。她總是向他們抱怨,他們什麼事也不讓她做,什麼也不肯讓她試試看,她真的不是一無是處的,為什麼他們總是不肯給她機會讓她證明這一點?
這些年來,她吞在肚裏的這些心酸他都明白,隻是,她又怎能明白,他們希望把她納入羽翼下保護的心情?
不願讓她離家出去接受社會的風吹雨打,是希望別讓她出去東闖西跌。她不明白,她的智商雖不低,也具有一技之長,可是她的EQ卻不高,對人又不存什麼心機,不用點借口讓她回家,天曉得她一個人在外頭有多讓人擔心?
他揉揉她的發,「回家好好跟我練吧,不然就憑你的這種程度,你要怎麼接大廚的位置?!」
「我還在學習嘛……」千夏不依的想抗議,但當她兩眼瞥見他裹著石膏的手指時,內疚感頓時又泛滿了她的心頭。
杜萬春憂愁地撫著額,「你要是不跟我回去,你永遠也學不會的。」
「可以的!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學會最基本的作菜技巧。」她忙不迭地提振自己的士氣。
「好吧,我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看著她的可憐相,他也不想逼得太急。「一個月後回家來讓我驗收成果,要是一個月後我再看不到什麼成績,你就準備搬回家接受我的特訓。」
千夏悶悶地頷首,「嗯。」
「我回去了。」不願再留下來被謀殺味蕾的杜萬春,關愛地撫著她的臉龐,「住在外麵,要小心居家安全知道嗎?有困難就打電話回家,就算是打蟑螂這種小事,大哥也一定飛車趕過來幫你。」
「嗯。」她吸吸鼻,「我送你。」
在家門前目送兄長搭上出租車後,原本還能維持在她臉上用力擠出來的僵笑,在計程車遠逸之後,轉瞬間消失無蹤。千夏兩手抱著雙膝,頹喪地蹲坐在家門前,茫然地瞪著自人行道地磚裏掙紮生長出來的野草,腦子裏反反複覆地想著自己究竟是在堅持些什麼,又希望能在自家兄弟的麵前證明些什麼。
差點沒累癱、急急自逃難現場駕車逃回家的韓致堯,未抵家門,大老這就見一團粉色的身影占據了芳鄰的家門。好奇心甚重的他忍不住緩下了車速,在經過她的麵前時,降下車窗,愛笑不笑地看向那個穿著花邊圍裙,以小學生姿勢坐在家門口的芳鄰。
坐得這麼可愛?
遭纏人的老薑黏了一天,又被一票大廚追得無處可逃的鬱悶心境,倏地在他眼前煙消雲散,心情忽然大好的韓致堯,漾著笑將車子倒回她的家門前,下車才想跟她招呼一兩句,卻發現她臉上的表情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他在她的回前蹲下,小心盯審著她紅紅的眼睛和俏鼻。
「你怎麼了?」一天不見,怎麼她的招牌笑容都不見了?
千夏抬首看了他一眼,又落寞地低下頭來以指在地上畫著圈圈。
韓致堯攢緊了一雙眉,看她孤單的身影被夕陽拉得長長的,他忽然懷念起她那朝陽似的笑。
心頭……有點怪怪的,但是哪兒怪,他又說不上來。但他可以確定,他一點也不喜歡她現在的這個模樣,尤其當她愁鎖著一雙黛眉,眼中泛著薄薄的淚光時,他總覺得他肚裏的腸子,因此而打了好幾圈難解的結。
「我大哥剛才來驗收過我的廚藝。」她幽幽的啟口。
他繞高了劍眉,「然後?」
「他要我跟他回家。」千夏在眼眶裏的淚水又一湧而上前,將小臉埋進膝蓋裏。
韓致堯不語地盯著她頭頂的發旋一會,忽然拉著她起身打開她的家門。
「你要拉我去哪?」她莫名其妙地被他拉著上樓。
他簡潔地扔下一句,「試吃。」
對她家地理環境已經很清楚的韓致堯,直接拉著她來到案發現場,然後,他開始想像兼同情上一個試吃者的下場。
打量了桌上慘烈的菜肴半天後,他理智地收回先前貿貿然就試吃的勇氣,冷靜地走至窗邊打開窗扇,並朝外頭吹了串響亮的口哨。
千夏不解地看著他倚在窗邊等待的姿勢。
「你在等什麼?」不是說要來試吃嗎?怎麼上來了又不吃?
「等某個家夥先來試毒。」他抬起手腕,看著表麵開始計時來將報到的時間。
她柳眉倒豎,「試毒?」講成這樣?她煮的東西是下過毒還是會吃死人?
「稍安勿躁。」在氣火的佳人準備走人前,他拉回她,並拍拍她的肩頭要她有耐心一點。
「砰!」下一刻,樓下大門遭外敵入侵的聲音傳來。
千夏愣愣地看著撞開她家大門,踩著沉重穩健的步伐,一步步踱上二樓,深具軍人架勢,以倨傲的神情掃視敵方陣區的黃金獵犬。
雄壯!威武!狗兒酷似憲兵踢正步的步伐,令她當下傻眼。
男兒立誌在沙場,馬革裏屍氣豪壯……在英勇的勇士朝客廳前進時,千夏忙不迭地掏掏雙耳,彷佛聽見耳邊正演奏起勇士進行曲。
「它是誰?」她一手拉著他的衣袖,訥然張大了小嘴,瞪眼看向高站在她沙發上擺出獅子王招牌姿勢,還不時晃動著胸前金色鬃毛的雄性大型不速之客。
「哈利。我隔壁鄰居養的。」韓致堯很大方地向她介紹待會準備慷慨就義的烈士。
她一頭霧水,「你找它來做什麼?」她還是不太明白這隻狗的功用是什麼。
「時常偷吃我做的菜,在評鑒料理這方固,它可是具有專業級的水準。」他朝擅闖民宅的大狗勾勾食指,「哈利,過來吃吃看!」
兩耳一豎,狗尾一揚,得令的哈利隨即朝他跑來,立定之後低頭嗅了嗅他放在地麵的盤子,隨後它抬起頭麵向垃圾筒,倨揚的鼻角高高仰成令千夏極度不滿的弧度,不屑一吃的哼音,自兩道濕源源的鼻管中不客氣地蹭出。
太……太過分了!不願賞臉就算了,它竟然還別過臉去唾棄!
「你、你……」氣惱過度,她隻能發出重複性單字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