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窗外,是一大片舊城拆遷區,拆掉了舊房子的土地裸露著褐黃色的肌膚。兩棵看上去有點纖弱的小樹在空曠的地皮上搖曳,也許是拆建工人不在乎這兩棵纖弱的小樹的影響而手下留情,也許是因為他們敬畏生命而有意保留這一份綠色。反正新的工程還未開工,暫且在這坑坑窪窪、亂石遍地的工地上還有這兩棵小樹的生存空間。
這裏曾經是一片鱗次櫛比的居民住宅區,世代居住著的居民一步步沿著幾條幽長的小巷走向外麵的世界。小巷很狹窄,小車根本開不進,自行車、電瓶車進出也嫌逼仄。
風雨侵蝕而形成的斑駁的青磚牆記載著流逝的歲月;破舊的花格門窗和青苔蔓延的卵石天井見證了住戶們繁衍生息的痕跡;上下樓梯時的“吱嘎、吱嘎”是舊居無奈的呻吟,院落邊殘破的大水缸盛載的是舊居敗落的光景。在這一片敗落的住宅區,火災、塌房等事故時有發生,居民們期盼舊城改造的心願愈發強烈。
空地在等待工程隊來“堆積木”。它默默地守著一份寧靜,恰如一位羞答答的待嫁新娘,渴望著誰來給她梳妝。遛狗一族看上了這塊空曠的場地,斷磚、碎瓦中似乎有什麼狗狗們喜歡的寶貝東西,它們在淩亂的地麵上追鬧,撒著歡兒,而主人則在旁邊悠閑地走走停停,高低不平的地麵並沒有影響到他們的情緒,隻要自己的寶貝喜歡,腳下打幾個絆又有什麼關係呢。
空地上也時常有人偶然行走,有時是幾個人站著說事,有時人們直接就朝著一個方向猛走,可能他們發現了原來要繞來繞去走很多路才能到達的目的地,現在竟可以走捷徑,省去好多時間不說,在空曠的地中央走路,那感覺肯定不一樣。當然了,世上的路本來是沒有的,走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有了路,於是在這塊並不怎麼平整的地塊上平添了幾條清晰的類似於路的痕跡。
一天,看見一位穿著休閑服的年輕媽媽竟然把嬰兒車推到了這塊空地上,難道她也想省走幾步路嗎?然而,不平整的地麵讓漂亮的嬰兒車舉步維艱,估計是什麼石塊擋住了纖巧的輪子,遠遠看去,那位媽媽有點著急,一忽兒走到左邊一忽兒走到右邊,不停地擺弄著車子,可能她已為了貪近路而後悔了。也不知孩子怎麼樣,是喜歡晃來晃去呢還是被顛得難受?這位想抄近路的媽媽將來可能會告訴孩子:在你還是小不點時,竟穿越過這片住宅高樓的地麵……當時媽媽推不動嬰兒車,隻好盡全力抬起車子走,嗬嗬,簡直不可思議。
深秋的一天,一支工程隊的進駐打破了地塊的寂靜。工地上,在粗獷的塔吊和忙碌的挖掘機、工程車中一麵麵彩旗迎風獵獵,營造出一種勃勃的生機。幾天時間,工人們就搭建起了幾間藍色屋頂的簡易棚屋,工程辦公室似乎就是其中幾間,屋前辟出一小塊空地,中央澆起一塊台子豎著一根旗杆,一麵鮮豔的國旗高高地飄揚著。
清晨,推開窗戶,一束明快的秋陽撲麵而來,“啾啾啾”的鳥叫聲不絕於耳。站在窗邊,視線自然轉向工地,發現眼前已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場景,10餘台挖掘機不停地在工地中間作業,打樁機的轟鳴聲響徹雲霄,空地中間已經被挖出一個大坑,那些泥土被傾倒在工地一隅。涼絲絲的秋風中拿一盆衣服去樓頂的平台洗,手在洗衣服,眼睛卻忍不住要瞟向那塊熱鬧的土地,看著人少機車多的工地一天天不斷地變化著。晚上躺在床上,窗外的轟鳴聲依然,“小太陽”照著工地如白晝般,餘光透過窗戶,給臥室靜靜地蒙上一層“月色”。
平時看到過太多的建築工地,太多的舊城改造,然而眼皮底下看著一個舊城區塊的消失,而一個新住宅小區形成的過程卻還是首次。
工地上的工人越來越多,地下車庫已建得有模有樣,周邊幾幢高樓的屋基在建築工人的努力下也如疊積木般層層升高,充滿喜慶的彩旗則早被鋼筋、水泥、土方等一些建築材料所取代,工地一角正在軋鋼筋,鋼花飛濺,開出一朵朵絢麗的“煙花”。
窗內是安靜的書房、溫馨的臥室;窗外是雜亂的工地,是律動的鐵錘、鋼筋、安全帽……近在咫尺的工地是我們一家三口晚餐時的話題之一,不久的將來這個小區將入住800多戶拆遷戶,可見工程進展的緊張程度。
晴天、雨天,建築工人們有條不紊地忙碌著,清晨、夜晚,建築工人們仍在加班加點,金黃色的安全帽下是一張張執著的黑臉膛。
也許,老家的老人正盼著他用汗水換來的工資去求醫問藥;也許他們的孩子正眼巴巴地等著那幾張沾滿汗珠子的紙幣去交學費;也許……
窗外的工地因了來自各地的建築工人而顯得有生氣、有活力,而這些工人也因了一個又一個工地而彰顯著自己的成就感!現在,那些道路狹窄、環境嘈雜、房子搖搖欲墜的舊住宅區正陸陸續續地被成片推倒,取而代之的是環境優美、布局合理、管理到位的住宅小區,潔淨、舒暢、溫馨、便利的生活環境讓居民們覺得仿佛生活在天上人間,新舊住宅的對比成為居民們津津樂道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