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所有的表情在瞬間僵結,如覆霜雪,他冷冷地道:“不管你說的話對不對,我都決定不借這麵鏡子了,再見!”

他不該說那句再見的,那讓她有了某種希望,以至於後來她居然不顧一切地將鏡子送上月華山,並且讓他從鏡中看見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這麵卜鏡能夠占卜,讓人看見未來的相公,並且能夠預言預見未來的事;我從這裏看見了你,所以我決定跟著你………”

麵對她一往情深的告白,他的表情是啼笑皆非的尷尬。

“你開什麼玩笑?”

“我並不是在開玩笑,這是鏡子的顯像,它的預言從未出錯,你就是我命定的相公。”

她的表情認真,令他嗬嗬大笑起來。

“是嗎?”

他以失禮且近乎開玩笑的語氣反駁她的說法。“可是,我並不喜歡你呀!我甚至在那一天之後就再也想不起你的容貌了,這樣也能當你的相公嗎?”

她踉蹌一步,靈明的跟中有著明顯的傷痛。

“如果你今天不答應成為我的相公,那我就要被打入凡塵,身受九世輪回之苦了。”

嗬嗬,這又是哪門子的逼婚絕招呢?

想不到看來如此單純的女孩,竟也這麼有心機呢!

但是她認真的表情散發著另一種美麗,倒使得他破例地忍住了即將出口的冷嘲熱諷,換上輕描淡寫的口氣。

“這又是從何說起?”

隻見她耐心地解釋著:“我說過了,卜鏡不僅能占卜,更能預見未來,不信,我讓你看……”

“不必了!”

潔白似雪的袍袖一揮,一道寒氣不客氣地掃向李鏡,逼得她退了好幾步。

“我不相信那個什麼鬼鏡子的預言,更何況……”他收起漫不經心的神情,換上嚴肅,加重語氣緩緩地道:“就算預言是真,我也不打算讓你跟著我。”

“但是,我會因此而受九世輪回之苦。”

“與我何幹?”

“我求你,真心誠意的求你好嗎?”

“對不起,辦不到!”

他那事不關己的冷漠,徹底震碎了她的心,她悲痛地看進他眼底,感受到來自他身上一股比霜雪更為寒冷的氣息。那-刻,她自知難逃厄運,絕望之餘,反綻出了一抹釋懷的微笑。

“沒關係,我知道你不相信。”她忍住悲傷,卻控製不住發顫的語音,“但是……但是我真的喜歡你,從我自卜鏡裏清楚地看見你之後,我就難以自拔了。現在,我把鏡子交給你,有一天,我自然會來取回。”

他在卜鏡置於手掌的同時,觸及了她溫熱的指尖,感受到一股不同於以往的熱,忘不了那閃閃動人的眼神。那裏蘊藏了一個純真的女孩對愛的全部感覺,而那些感覺,竟隻為了一個隻與她見過一次麵的陌生男子……

很難形容自己當時的感受,他對卜鏡的占卜預言不以為然,但他的表情的確讓人感動。

他以為愛情是愚蠢的凡人創造出來的東西,那種隻會便人痛苦多於甜蜜的玩意兒,他向來都是不屑一顧的。

在他看似瀟灑不羈的外表下掩藏著的,其實是對女人的一絲懼怕、一點厭惡;但她年輕而熱烈的情感,竟隨著卜鏡的預言,像開閘的洪水衝著他洶湧而來。

雖然愚蠢到了極點,但他在這個純真的女孩臉上看到了他曾經嗤之以鼻的愛情的光彩與力量,這使他堅固如冰山的內心,就這麼無意間被敲掉了一塊。

思緒起伏間,李鐵拐伴隨著一聲雷擊而來,他代替西王母執行對她的懲罰,同時向他索回那麵卜鏡。

之後,他與李鐵拐展開為期數月的大戰,等到李鐵拐敗了,他才輾轉從其他仙神那兒得知,那個女孩已被打落凡塵,受九世輪回之苦了。

震驚之餘,懊悔隨之襲來,卜鏡預言成真。雖然他依舊拒絕承認那麵鏡子預言的真實性,對此也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但他的心中著實愧疚,他愧疚因自己的冷漠,使那個女孩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三百年來,女孩始終是他記憶裏隱藏的片段,一個不願意承認的愧疚……

如今事實已經很明顯了,日華城的那個姑娘就是那個看守卜鏡的婢女轉世的。

一如三百年前那樣充滿戲劇化的初見,隻是他月華神居然沒有看出,她就是當年那個天真到為愛不顧一切的傻女孩呀!

“唉……”

很輕很輕的一聲歎息,卻被靈敏的白猴捕捉到了。

師父居然在歎息?

印象中,最近一次聽到到師父歎息,也已經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他的師父月華神,一向是那種灑脫不羈、閑雲野鶴般的人,再大的困難與煩惱,在他來說,也隻是笑容的深淺不同而已。上次的歎息,是為了因他而被打入凡間受苦的女孩,那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已經十天了,你還沒理出頭緒嗎?”

這道仿如來自幽穀般低沉有力的聲響,伴隨著黑色光圈,自夜幕中緩緩落下。

白猴如臨大敵,吱的一聲,搶到黑光與白光之間,擺出一副拚死也要護衛其主的模樣。

日華神僅僅用他炯亮有神的銳利右眼睇視它一眼,便迫使它繃緊的肩膀自知不敵的垂下。

不是它膽小啊!而是高大魁梧的日華神偏偏又有一張嚴肅沒有表情的臉,露出的一隻眼特別銳利,加上在暗夜中翻飛的黑鬥篷,讓他整個人流露出既詭異又神秘的氣息。

別說它一隻小猴子,很多神仙見了他都會不自覺的露出畏懼之色。

日華神用慣藏在黑鬥篷裏的手輕輕地往雪地上一指,堆得像小山一樣的香蕉便呈現在它麵前,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

白猴雙手扭絞,兩眼遊移,似乎心裏正在掙紮著。

“你是想來趁人之危嗎?”

白光裏的月華神連這種挑釁的話都說得有氣無力,間接證實了日華神的猜測,他的法力被卜鏡吸去,所剩無幾了,麵惡心善的他,正是怕他於此時遭受狐妖攻擊,特地來看望他。

當然,這些話他是決計不會向月華神說的,反正說了他也不相信。

月華神皺了皺跟黑鬥篷一樣黑的濃眉,更為低沉沉語氣裏含著慍怒。

“我從來就不會做這種事!”

這話它信。

正在剝香蕉皮的白猴在心裏這樣想:生性耿直的日華神絕不屑去做那種趁人之危的事,會做這種事的,一向隻有師父,而且還不隻一次。

月華神一直緊閉的眼緩緩睜開,對上那一雙與他雷同卻更為超脫冷靜的黑眸,不客氣地道:“那麼,你沒事上我月華山來幹嘛,如果是要我交出談!請回吧,恕我不送!”

對於他的惡聲惡氣早已習慣的日華神隻是一如平常,在永遠繃緊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包容的淺笑,袍袖一揮,一團黑光奔向月華神,迅速消融在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