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慘了,爹又生氣了。楚橙橙趕緊回過神來望住坐在大堂上一臉陰鬱的爹,她僵硬地擠出笑容趕緊辯道——

「沒,沒發愣,女兒聽著呢!」

楚方正眯起眼睛打量女兒清秀的小臉。「那我說了什麼?」

嗬嗬……楚橙橙掩嘴虛弱地笑了,冷汗淌落麵頰。她看著貼身婢女虎蘭兒站在爹後頭力挽狂瀾地拚命比手劃腳。

虎蘭兒比了個數錢的動作,然後又做了個翻書的動作,楚橙橙會意過來,笑容加深露出可愛整齊的一排貝齒。「爹正在罵我''買書''的事。」

楚方正清清喉嚨,怒意稍緩。「正是,女孩家念那麼多書幹麼?」

楚橙橙忍不住辯駁起來。「爹,那些商書可是大有學問,咱們近來生意越來越差,一些客人都被逍遙客棧搶走,太可惡了,我一定要想辦法……」

「你什麼都不用想——」他更生氣地道。「你別老是和孫無極作對。」

「爹!」楚橙橙眼一瞪,怪道:「他可是咱們的對手,你怎麼這麼說?」不跟他作對,難道要跟他相親相愛嗎?別說笑了!

楚方正摸摸蒼白的胡子,話中有話地沉吟道:「四季客棧也就是逍遙客棧,他生意做得越好,就代表我們會更好,我們的財富更多。」

楚橙橙可真是糊塗了,她皺起眉頭,狐疑地打量爹,她眨眨晶燦的大眼睛,小心地試探道:「爹,你最近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會不會忘東忘西的?」慘了,爹老得開始癡呆了,橙橙試探地考起爹。「爹,五加四多少?」

「九。」

「那三加二勒?」

「五。」

「那——」

「混帳!」楚方正崩潰地拍桌怒咆。「我還沒老到癡呆!笨蛋!」他搗起太陽穴按揉著,隻要跟他這個大女兒談話他頭就疼得厲害。

一直晾在一邊、對著小銅鏡調整發簪的楚莞莞實在聽不下去了,她瞪了姊姊一眼,用她那一貫懶洋洋的腔調,嗲聲嗲氣地道:「姊啊,爹健康得很,光聽他罵你的勁就知道了,笨!」

楚方正瞪莞莞一眼。「你住嘴,你啊你,一天到晚隻會和外頭那些公子哥們打情罵俏,沒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瞧你臉上的粉撲得似一堵牆,都快剝落下來了,嗐,真被你們兩個給氣死。」

聽見爹的比喻,楚橙橙低下臉忍不住竊竊笑了,爹形容得真貼切,妹妹明明已經夠漂亮了卻還是老愛塗厚厚一層胭脂。桌下莞莞氣不過踩了姊一腳,痛得她反射性地提起腳,揚起手、真氣一運,眼看就要劈下去——

「爹——」莞莞手一伸擋在額上立即告狀。「姊要打我。」

「你幹麼?」楚方正嚴厲瞄道。

楚橙橙登時手腳僵在半空中,緩緩地縮回來,嘿嘿嘿,她對著爹笑。「沒,我手臂兒癢,我抓抓。」臭莞莞,給我記住——她丟了個你死定了的眼神給妹妹。

莞莞馬上舉手告狀。「爹,姊姊瞪我,她的眼神告訴我,等會兒你一離開她就要揍我。」

「橙橙!」他警告怒斥。

死莞莞,氣死我了!楚橙橙橫眉豎眼一副想掐死妹子的模樣。

「橙橙!你看你像個女人家嗎?」楚方正歎氣,飲了口茶。「還好,十年前我就知道你長大八成就這副德行,早把你許給了人家。」

「什麼?」

「什麼?!」

姊妹倆同時驚得跳起來。

「許、許、許許許什麼?」瞧這楚橙橙驚駭得連舌頭都打結了。

楚莞莞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眼睛睜得就差眼珠子沒掉下來。「我沒聽錯吧?爹,你提到許……許配?!」她忙精密地計算起來。「許配的意思就是訂親嘍?也就是姊已經有婚配了?十年前?十年前?天啊!」她搗住嘴驚駭至極。「也就是說姊姊七歲的時候您就把她的婚事給訂下來了?」老天,那麼小的時候,她怔怔地退了幾步,真不敢相信。

相較於她們的驚駭和錯愕,楚方正可是一臉得意。「沒錯。還好我未雨綢繆,否則像她現在這種大剌刺的性子又愛強出頭,哪家公子願意娶她?」

楚橙橙傻了,她粉虛弱地望住爹爹,聲音顫抖地問道:「爹,您在開玩笑吧?」

「笨蛋!」他怒斥。「我像是開玩笑嗎?」他大聲放話道。「你年底滿十八歲時就可以辦婚事了,所以別再讀什麼商書,快跟你娘學學女紅才是。」

楚橙橙嘴角微微抽搐,她怎麼有一種快昏倒的感覺?她咬牙切齒幹澀地略帶諷刺地問爹:「敢問爹爹,您''迫不及待''地、''未雨綢繆''地、''狠心''地、''擅自''將女兒許給了誰?」真夠無情的。

她話裏的火藥味讓楚方正不悅地挑起一眉,他學她僵硬的口氣钜細靡遺清清楚楚朗聲道:「''不肖''的女兒,爹''迫不及待''''未雨綢繆''''狠心''地''擅自''將你許給的是——孫家公子孫無極少爺。」

「什麼?!」楚橙橙瞪大眼睛,嘴巴張得大大的,彷佛給雷劈到一般定在地上,腦袋霎時一片空白。

楚莞莞嘎了好大一聲,手裏的銅鏡滑落地上。「是他?!」突然她噗哧一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姊的死敵,她見姊姊傻了的模樣忍不住捧腹狂笑不止。「唉喲,這真是天造地設的好姻緣,哈哈哈哈哈哈……」

她幸災樂禍的狂笑聲讓橙橙回過神,立即氣得大聲抗議。「我不要,爹,你明知我討厭他,你怎麼可以?我不要!」

楚方正氣得臉冒青筋。「你敢說你不嫁?我告訴你,你非嫁不可,誰叫你七歲的時候就跟他玩親親,他要負責!」

「玩……親親?」楚莞莞一聽,猛地又爆出一陣更大的笑聲,老天,她笑得眼淚要掉下來了,媽呀,真笑死人也。可憐的姊姊,那檔蠢事竟被爹記得這麼清楚。

楚橙橙可是急得快哭了。「親親?老天,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爹,我不是跟你說過當時我們是在爭地盤,而那隻是個遊戲,不是親親!老天,那時我們都還隻是小孩子啊!」

楚方正震怒地拍桌而起,激動得破口大罵。「明明就是親親,爹親眼見那小子和你的……你的……」他雙手握拳深吸一口氣,不氣不氣,這把年紀了氣到中風可劃不來。他耐著性子道:「總之當年那小子侮辱了你的清白,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休想置身事外。那時爹跑去和他老子理論,他爹親自寫了婚契清清楚楚載明他兒子將來要娶你以示負責,這事爹已經幫你妥善處理好,你等著嫁人就對了。」

爹還跑去跟人家理論?天呀!太丟臉了,孫家的人會怎麼看她?她有不要臉到這種地步,需要逼人家簽字據娶她嗎?怪不得、怪不得!這些年孫無極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輕蔑的笑意,老天,她真想死。

楚橙橙惱得脹紅了臉,拳頭握得死緊。

楚莞莞笑了一陣,忽然想到,小聲害怕地問爹爹:「爹,你——該不會也把我許給人家了吧?」

楚方正清了清喉嚨,這才慢條斯理地回道:「唔……你還沒有。」

哦——好險!好險!楚莞莞猛拍胸口喘氣,瞥見一旁的姊姊正眯起眼睛不悅地瞅著她,她立即裝出一臉憂愁的模樣輕拍姊的肩膀,小聲地安撫她。

「姊,想開一點,''人家''孫公子可是多少少女夢寐以求的黃金貴公子,他要娶你肯定比你嫁他更需要勇氣、更痛苦上幾十倍……」

「莞莞——」橙橙終於崩潰地咆哮出來。

半晌,莞莞伏在爹懷裏大哭特哭,頭上還腫了一個包。「嗚……姊姊揍我,太過分了,痛死了啦!嗚……她怎麼可以把氣出在我身上?!她把我的額頭打得腫了個包,人家怎麼出去見人?醜死了、丟臉死了啦……」

楚方正頭痛地安撫小女兒。「你呀你,明知你姊姊那副蠻牛似的脾氣,還老是激她,真是,都這麼大了還老是幼稚地鬥嘴,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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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楚橙橙而一言,這種硬逼人家娶她的窩囊事,她寧願把頭砍下來當球踢,也不願丟這種臉。爹有時固執得真會讓人氣死,楚橙橙急衝衝地趕到逍遙客棧找孫無極,如今隻有跟他商量,順便為自己的「無恥」澄清一下。

一踏進逍遙客棧,清新的檀香味立即迎麵撲來,大廳內傳出鏗鏗幽雅的抄琴聲,一旁鳥籠內訓練有素的九官鳥立即跳著高呼——

「歡迎、歡迎,客人到,客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