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地上變幻出來的酒肉,我們幾個都沒有表現出震驚的樣子來,見怪,也就不怪了。
還是陳金最先反應過來,踏步上前,拎起一瓶酒來,擰開蓋子,舉起來倒置瓶口至嘴邊,咕咚咚喝下兩大口,扭頭將酒瓶子遞給我,招呼道:“都別愣著了,坐,坐,來來,喝酒!”
“對,兄弟們,喝酒!喝他個一醉方休,不醉不歸!”我接過酒瓶,喝下兩大口酒,上前兩步,席地而坐,因為喝酒喝得過猛,有些發嗆,喉嚨裏滿是白酒那種辛辣的味道,我咳嗽了兩聲,伸手拿起一隻雞,撕下雞大腿來,塞到嘴裏就啃了兩口,然後招呼著其他人:“來來,該吃吃,該喝喝,都別在這兒一副家裏死了人的模樣,高興點兒!來!”
兄弟們這才紛紛圍了過來,有的坐在石頭塊兒上,有的幹脆就學著我席地而坐,哪兒還顧及屁股底下冰涼的寒意呢?
酒瓶子傳遞著,喝著,兩圈下來,一瓶白酒見底,兄弟們紛紛動手,再次打開兩瓶白酒,誰想喝了,誰就拿起來喝上兩口,該吃肉都拿著吃!
到現在,大家也都明白了,老太歲顯身出來,不就是和我們一個想法,想著大家坐在一起好吃好喝好好聊,一敘永別麼?
可心裏這麼想,也喝了也吃了,嘴上卻愣是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談些什麼,該高興地歡笑?還是該不舍地悲哀地痛哭?
良久,我摔掉手裏已經啃幹淨了的雞骨頭,喝下一口酒,點著一支煙,歎了口氣說道:“老太歲,您老……哎呀,您這歲數大得出奇,輩分自然也大得過分,都不知道怎麼喊您了,那什麼,真的就……非得走,沒別的法子了麼?”
聽我這麼一問,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目不轉睛地看著老太歲,等著老太歲的回答。
老太歲怔了一下,苦笑著喝下一口酒來,看了看眾人,然後將目光直視著我,淡然地說道:“我活了快一萬年了,也活得膩歪了,該走了,這沒什麼,用句俗話講,算得上是喜喪了。”
眾人沉默不語,俗語常說紅白喜事,紅,自然是是結婚的大喜之事,白,則是家中有老人逝世,之所以稱之為喜喪,便是老人壽終正寢,在世時幸福安康,又是長壽之命,便可以稱之為喜喪,意即老人去了安樂世界,在世沒有什麼遺憾,含笑而去……
如果這樣說,老太歲這麼一走,確實也算得上是喜喪了,隻不過死的方式有些太說不過去,讓老蛟給吃了,這不是死無全屍,簡直就是死也沒屍啊!
我說道:“老太歲,您這一去,可不比老蛟,它興許到了另一個世界,飛升成功了,您老呢?您老這可是純粹地送命啊!”
“是啊是啊,您可不能這麼去送死,活一萬年多不容易啊!”陳金立刻應和著說道:“隻要您老一句話,我們兄弟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往,刀山火海,咱沒得怕!您說吧,要不要跟那老蛟比劃比劃?”
“算了算了!”老太歲苦笑著擺了擺手,倒不至於笑話陳金那種有些無知的話,畢竟陳金的話再自不量力,再幼稚可笑,那也是發自肺腑真真的!老太歲說道:“千萬年來,我享受世人的供奉,膜拜,吸取著天地靈氣,與各種妖邪之物打過交道,受過不少苦,吃過太多的虧,在認識村中的郭老漢之前,我從來沒有與人交過心,便是在曾經幻化成人形,交了幾個朋友,當他們得知我是太歲,而非人類的時候,都有著莫名地恐懼,刻意地遠離我,躲避我,有些依然與我相交者,卻沒有了往日那般真誠的情分,隻是在貪戀我的肉身,想著食用我的肉,得以長存成仙,殊不知,我這一身肉雖然可以稱得上是世間罕有的靈藥,可治百病,甚至有起死回生的療效,可要想著吃上我兩塊肉,就能成仙,那是絕不可能的,唉……直到認識了郭老漢,它一心無所求,孤苦一生,短短幾十年,生活得卻與我這千萬年那麼地相似,我和他,無話不談,卻毫無任何心機,稱之為良友!再者胡老四,算得上是為好人了,憑借著微末道行,為村民敢於同妖邪之物為敵,在大義上毫不自私自利,雖然生活中小事上偶有貪心……”
說到這裏,胡老四臉紅了,苦笑著擺了擺手,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這老小子平日裏有些時候,也確實有點兒猥瑣。
老太歲頓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接著說道:“我被小黃狼子和白狐子精一困十幾年,不曾想被你們這些年輕人所救,心中感慨萬千,起初覺得你們年少輕狂,不識禮數,過於貪心,與我千萬年來心中對於好人的評價,相差甚遠,隻是為了感激你們,也為了村中所有的人不受邪物所害,才思量著身體好了之後,除邪護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