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往往熱衷於名利的人總是識時務者。()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老話成為古今往來大多數變節者的裹羞布。麵對自投羅網,身陷重圍的田雄來說,黃渡之戰那全軍覆沒的下場又擺在了自己的麵前。
當初田雄與馬得功裹挾著弘光帝降清,本是圖一個大好的前程。但在這幾個月來,他混得並不舒坦。身在以生性暴烈聞名的貝勒爺尼堪的帳下,行事誠惶誠恐。田雄自認胸有大略,每次得意洋洋地向尼堪獻計時,尼堪都是嗤之以鼻。對於尼堪來說,啥陰謀詭計都是下乘,以力服人才是兵家上策。很明顯的道理,要不是滿清鐵騎的威名,哪有人數幾十倍已的明軍望風來降?
最終田雄發覺隻有在吳淞城下當炮灰的命。
而這次,夜襲嘉定的後果,大約連命都沒有了。
對於田雄這些視忠義為無物,且又身懷雄心壯誌的野心家來說,他並不怕死,隻是不想死。
因為這樣死了,他不甘心。
在黎明的晨光下,在同盟軍那“降者不殺”的齊聲大喝,田雄第一個放下他的佩劍。
“末將要見同盟軍的高督帥。”
放下佩劍的同時,田難對著陣前的同盟軍將領道。
正如大都數的有心人那樣,對於猶如慧星般在短短數月之間崛起的同盟會領袖、同盟軍督帥高旭,田雄沒有少花心思去琢磨。以田雄看來,高旭的發展軌跡著實讓他側目。
在江南,有關高旭的傳聞五花八門,但田雄還是從理出了頭緒。在四個月前,那個身為崇明大海盜高老頭之子的高家大少爺,不過是常州城下有名的花花公子。在清軍南下之後,他謀得了一個清軍郡兵千總的軍職。很顯然,如今這個以忠義為號的高家大少,也曾經是同道人,一樣有賣身投韃的汙點。
那高旭在閏月份從常州押送一批輜重到江陰境內之後,突然舉義反清。然後借著江陰反抗剃發令的熱潮,大量招募江陰豪傑,成立高字營,取得了小石灣大捷,擊潰了弘光朝廷江南四鎮之一的劉良佐部。憑此一役,那高旭聲名大振,然後借機成立同盟會,以青天白日的華旗號召天下。再之後就是回到崇明島,驅逐倒行逆施的義陽王,重整崇明秩序,儼然成為崇明的一島之主。
再則那高旭又憑著崇明高氏為主的江南聯合商會的資金,在崇明大肆招兵買馬,憑著江陰高字營的骨幹重鑄了鐵一鎮、旭衛鎮,又憑著崇明海盜的底子成立同盟艦隊,與鄭家軍合力擊破了清軍唯一的一支鎮江水師耿仲明部,取得了長江製江權。隨後鐵一鎮挺進浦東,勢如破竹一般光複了華亭、青浦、嘉定等地。在鬆江府,驅逐韃虜恢複華的同盟事業已成燎原之勢。
高旭能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創下這份局麵,田雄雖然驚歎不已,但不至於五體投地。要論大業的速成,當年李自成在河南東山再起時,不過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就破了北京城。
以田雄看來,無論是李自成,還是高旭,他們都是順勢而為。李自成是借了北方大旱的天時,農民在果粒無收之下,還要向崇禎朝交納支撐遼東戰局的“三餉”,所以,想要活命就得殺官造反,一句“迎闖王,不納糧”就讓李自成集卷了整個北方。而那高旭則是借著江南全民反抗剃發令的大勢,一句“驅逐韃虜,恢複華!”悍衛漢家衣冠的宣言,也就讓同盟會卷集了整個江南。
但田雄更進一步把高旭與李自成相比較時,對於高旭的高深莫測越發有點忌憚。所謂其興也勃,其敗也速。但從那高旭的行事來說,算得上是步步為營。他在江陰起事,卻沒有與清軍糾纏於江陰這個彈丸之地,而是為江陰屯下大量的糧食與軍需物資,又慧眼識英雄,把同盟軍的第一鎮交給那出身典吏的閻應元,命他死守江陰這個長江的鎖江要塞,以牽製清軍。事實上,那閻應元的確做到了。
然後,那高旭回到崇明,把崇明經營成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離岸根據地。擊敗耿仲明部,取得水路上的製江權之後,才開始穩紮穩打地挺進鬆江府。同盟軍不像大順軍那樣,是一群沒有根據地的流寇。就算陸上敗北,也有崇明島這個棲身之地,甚至通過越來越強大的艦隊流亡海上,清廷隻有望洋興歎。
在社會秩序上,同盟軍不像大順軍那樣隻知破壞,而不知建設。從同盟軍光複鬆江的行動來看,往往是在同盟軍的軍事勝利之後,同盟會這個相當於治政機構的組織就進駐各地。各地的行政司分部接替了官府,宣政司的大力宣傳又掌控了民心向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