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前,尼都督戰死在江陰城下的消息呈報到南京。
在議事殿上,自以為穩坐江南花花江山的豫親王對錢謙益一等南明降臣咆哮道:“爾等不是說吳下‘民風柔弱,飛檄可定,無須用兵。’為何嘉定、昆山、鬆江、蘇州這些江南州縣遍地皆是烽火?為何一個小小江陰城便嚷著頭可斷發絕不可剃?不僅劉良佐的一鎮人馬久戰無功,而且還折損了本王的督師?!”
錢謙益大汗淋漓,唯諾不敢言。
尼都督的死讓豫親王痛惜,但更痛惜的是他的兄長尼爾康。自知得知胞弟陣亡在江陰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城之後,江陰這個兩個字便像毒蛇一般徹夜不息地咬著第七二章 峽穀伏擊尼爾康。他們的父母早亡,倆兄弟相依為命,一同效力於豫親王多鐸的帳下,從關外的苦寒之地打到了江南這片繁華之所,就在可以坐享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富貴榮華時,他唯一的胞弟竟然死了,極不榮譽地死在一些連戰士都算不上的南人手。
沒有任何辦法熄滅尼爾康的怒火,除了讓整個江陰城為他的兄弟殉葬。
豫親王同意了尼爾康代替兄弟再次督戰江陰的請求。尼爾康收攏兄弟以及自己的所有部卒約近一千人馬,從南京經鎮江、常州奔赴江陰。一路上,尼爾康肆意地燒殺搶掠,一路血泊地殺到了江陰境外。當隨員指著前方長長的峽穀道:“隻要穿過這條峽穀,前麵就是江陰了。”尼爾康聽罷便縱馬狂奔,他迫不及待地要為兄弟複仇,滿腔的殺意像天邊的火燒雲一般集卷而去。
當尼爾康衝進峽穀的時候,發現前方也有十數騎衝進來,領頭的卻是一個黑衣短發的美貌女子。那黑衣女子如同尼爾康一般同時一愣,但她立即掉轉馬頭,但沒有馬上逃奔,隻是不知她為什第七二章 峽穀伏擊麼猶豫當場。當尼爾康見到峽穀的入口處數十近百個追兵時,便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女子進退不得啊。
望著女子那嬌小玲瓏的背影,尼爾康勒住馬頭,對於即將到手的獵物,他向來有足夠的耐心。或許在屠城江陰之前,他要做飲馬長江以來唯一的一件好事。聽說南方的女子曆來對救命恩人會以身相許,如果他能幫幫眼前這個美貌女子一把,說不定能應了英雄救美的佳話呢。
尼爾康看著峽穀入口處的追兵臉上那震撼的表情很痛快,什麼是螳螂擋車,現在就是。他看著那女子的背形絕望地僵持在馬背上,心難得地起了憐香惜玉之心,來吧,江南的美人,讓來自關外長白山的英雄來救你吧。
那個黑衣女子正如尼爾康所願,她又掉轉了馬頭,麵對著眼前這支氣勢洶洶的滿清鐵騎。
尼爾康以為看到的是楚楚可憐的求助眼神,那知他竟是錯了——他看到那動人的眼眸內盡是燃燒著仇恨和殺意。
尼爾康有點莫名其妙,他與這個女子素不相識,她不去恨她身後的追兵,恨自己做什麼?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像螞蟻一般踩死她以及她身後的追兵?
讓尼爾康更接受不了的是,那女子竟是抽出了馬背上的腰刀,舉起刀,一馬當先,不自量力地向自己殺而來。她身後的十數個黑衣騎手先是不約而同地猶豫了一下,然後又是不約而同地抽出刀,也追隨著那女子衝了上來。
女子衝鋒讓所有人的清兵都怔住了。
自從入關南下以來,他們遇到過各式各樣的漢家女子,她們要麼默默地承受著暴虐,要麼為了貞節跳河上吊,但從沒有一個女子竟然如此執著戰刀衝向自己。
尼爾康隻是覺得很好笑,實在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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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一個出色的海盜,首先要學會如何做一個高明的漁夫。
每當要打漁的時候,史必達首先會找一個海灣,布下魚網,再把海灣外的魚向灣內趕,然後愜意地看著一群群魚向網裏撞。或許這種打漁方式費時費力,隻是史必達喜歡看魚群倉惶破網但一切又命注定的感覺。
沒人知道他其實打的不是漁,他打的是戰爭。他驅魚是突襲,他撒網就是伏擊。
在長期的海盜生涯裏,史必達總是憑著驅魚與撒網的漁夫手法取得一場場勝利。
對於他來說,這次也不例外。
經過他對那個山莊的打探,得知那些黑衣人不僅在沿岸上安排了哨守,也在漁村陸路上的出口也有哨卡,在大白天想要一聲不響地接近毫無可能,而他也沒有等到晚上的好耐心。但如要強襲必定會打草驚蛇。他要是有足夠的人手,完全不用這般大費周章,問題他沒有。他隻有一條船,一百五十多人,也就是他左衛戰隊的人馬。於是,他開始打探附近的地形。離那漁村的不遠處就是這個峽穀。要離開江陰,就必須經過這個峽穀。
這是個撒網的好地方。
史必達安排了一百人馬上岸強攻,自己領著五十個好手伏在峽穀上。
但是,往往收網的時候,你撈到的不僅僅隻有魚,還有一些小蝦米。
當史必達剛上峽穀作好伏擊的準備時,生意就上門了。隻見有一個清兵騎著戰馬急衝衝越過峽穀要離開江陰。反正目標未到,閑著也是閑著,史必達拿起弓,一箭射下去。他鳥槍的槍法很好,但箭術很糟糕。他要射的是清兵,但一箭卻是射在馬頭上。一旁的海盜大聲稱讚隊長大人英明,讓他們開了射人先-射馬的眼界。史必達罵了一聲娘,說可惜了一匹好馬,然後命人把那死馬拖出穀外,把那清兵押上穀來。
除了從那清兵身上掏出了一封密函,別的一點油水也沒有。海盜們失望之餘,把那清兵揍得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