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戰罷,戰士們再也沒有了初次戰勝後的歡呼聲,隻有傷員的低聲呻吟和求助者的焦急呼喚。
少年戰士們死傷最為慘重,十個人隻餘下了三個。小切肯臉上多了一道可怖的創口,鮮血混著灰塵從臉上嘀嘀嗒嗒地流下,但他恍若不覺,和其他兩個少年戰士低頭坐在屍堆中,陰鬱的眼神仿佛就要噴出火來。
福托沃爾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臉上露出一絲凝固了的微笑。他實現了殺掉一個匈人的諾言。在他對麵,一個匈人頭骨碎裂了,腦漿流了一地,這是被福托沃爾用棍打的。匈人臨死前一刀挑出,刺入了福托沃爾的左胸。一名淪為難民的神父,正在他的身邊念誦遲到的臨終禱詞。
老約夫洛的肩骨被匈人拋來的石塊砸碎了,他緊捏著矛杆,閉著眼默默忍受錐心的疼痛,臉白得像紙一樣。小赫拿在他身邊扶著他,但小赫拿的境況也沒好到哪裏去。他的小腿上有一道刀口,皮肉外翻,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隻能勉強用另一條腿支撐身體。也不知是他在扶著父親,還是父親在扶著他。
奧哈德身上十餘處創傷,遍身血跡,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依麗婭正在緊急搶救他。
鐵匠威斯瑞德和農夫特梅爾身上不見血,但兩個人的右手腕都可怕地扭曲著。他們在別倒匈人的戰馬時,戰馬的強大衝力同時也讓他們的手腕當即脫臼。
行會戰士們同樣無語靜坐。他們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但何時見過這麼慘烈的戰爭場麵。幾十個生龍活虎的同伴,不過一個小時多點的時間內就生死永隔。
你們終於見識了戰爭的血腥,霍青默默地在心裏說道。不經過血腥的戰鬥,你們也不會成長為真正的戰士。
“打得很好!戰士們。你們是最英勇的戰士,幹掉了三十多個匈人,保住了成千上萬人的性命。”霍青不能讓戰士們這麼消沉下去,必須鼓舞起他們的鬥誌。“你們看看德門斯堡的騎士們,他們比我們人多,武器比我們精良,可是他們的損失比我們還大。隻要我們敢打,就不比正規帝國軍人差。我們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家人。振作起來,自古艱難唯一死。隻要我們不怕死,還有什麼做不到的!”
“跟他們說這些沒用。”老鄂德拄著拐站起來,走到行會戰士們身邊,拿拐杖一個個捅他們。
“都他媽別裝出一付死樣!不就是死了人麼?我老人家見過的死人比這些多一百倍,還他媽就在這裏。那一年,就在這山穀裏,滿坑滿穀都堆滿了屍體,血流得跟哈洛爾河一樣。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到那棵樹底下去挖,那下麵都是白骨……”
“老家夥,你往誰身上捅?”一個膚色略黑,渾身筋肉虯結的漢子跳了起來,陰沉著臉罵道,“老不死的,你知道什麼叫兄弟情分麼?再亂捅,小心我一把捏斷你的脖子!”
“就你這哭哭啼啼的樣子,要是再見到匈人還不得尿了一地。你能捏斷誰的脖子,怕是連自己的雞脖子也捏不斷吧。”老鄂德“嘖嘖”地咂著嘴,搖頭道。
“你!”漢子暴怒,正要向老鄂德撲去,卻被他身邊一個瘦高漢子摁住了肩膀。
“黑德斯根,你跟一個老頭子計較什麼?坐下!”瘦高漢子一發力,竟把身材壯實的同伴硬生生壓得坐倒。他的眼睛並沒有看著黑德斯根,而一直瞄著老鄂德的腰間。
“老頭子,你在這座山穀裏打過仗麼?”瘦高漢子銳利的眼神在老鄂德身上遊移不定。
老鄂德不置可否。
“這山穀裏曾有一次著名的戰役,已經過了四十多年了。四十多年前雖然我還沒出生,但聽說過那次戰鬥的慘烈。在老奧斯汀公爵繞道沃克索山脈抄了鄂斯人的後路之後,鄂斯人與帝國大軍在這裏打了最後一仗。那時還沒有德門斯堡,鄂斯人在這座山穀裏建起了營寨,雙方在這裏進行了激烈的攻防戰,聽說死的人有上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