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心中大震,急忙回馬。一群人關切地圍在哪裏,見霍青趕到,忙讓開道路。霍青一看,老鄂德躺在地上,臉如白紙,身下卻一片殷紅。依麗婭正抱著他,哭得聲嘶力竭。
“鄂德先生,你怎麼樣了?”霍青跳下馬,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急問道。
老鄂德緊閉著眼,不能開聲。他小腹處有一個深深的創口,血不斷地淌出,暗青的髒腑隱約可見。霍青急忙掏出自己的金創藥,灑在傷口上,尋找布帛為老鄂德裹創。依麗婭這才醒過神來,協助霍青為他包紮。
這一番動作刺激了傷口,產生的疼痛使老鄂德清醒了過來。他睜開眼,輕輕地咳嗽,嘴角流出一絲鮮血。
“你們別麻煩了……傷到肝髒了,救不了了……”
“不要說話,比這重的傷我見過,人也活過來了。”霍青口中說著,但心底愈來愈涼。金創藥灑上去,隨即被湧出的血衝散,隻得用布緊緊包紮,鮮血仍然止不住,白布上被染得一片通紅。
“沒希望了……我的傷自己知道……我老了,再也頂不住了。年輕那會兒或許還行……一輩子打了多少次,都沒留個疤……這次也留不下了……”
“別說了,鄂德伯伯,你沒事的,會沒事的,神會保佑你的……”依麗婭止不住眼淚,抽泣著說道。
“我得說啊,沒多少時間了,我得說明白。不說明白,我死了也不安心!”老鄂德拚起最後的力氣,一手抓住霍青,另一隻手抓住了依麗婭。
“依麗婭是個好姑娘,仁慈、美麗、善良,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的姑娘。”老鄂德強忍著劇烈的疼痛,不停歇地說道,“她的父親臨終前把她托付給我,要我照顧好她。但如今我怕是做不到了,我得把她托付給一個讓我放心的人,一個有能力照顧好她的人。霍克兄弟,你雖然不是一位有封號的騎士,但依我看,你比那些貴族騎士更像騎士,更有騎士的美德。我把依麗婭小姐托付給你了,你不會拒絕一個臨死的老人的請求吧?”
霍青怎麼可能拒絕老鄂德的請求。是他,向自己詳細介紹了德門斯盆地的地理,讓自己有了走出沃克索山的辦法;是他,在難民們心存疑慮的時候第一個走了出來,給了自己最大的支持;是他,在第一次戰鬥中勇敢地衝了出來,帶動了其他第一次上戰場被嚇呆了的戰士;也隻有他,能夠幫助自己訓練軍隊,向新戰士介紹戰鬥經驗,鼓動士氣。自己能帶出這支人馬,老鄂德居功至偉;而更可敬的是,他從不因此自傲,總是處處維護霍青的權威,維護隊伍的統一。
“你放心地養傷吧,我有什麼不能答應你的。”霍青忍著眼淚說道。
老鄂德將頭轉向依麗婭。
“小姐,我辜負了您父親的囑托,再也不能照顧您了。霍克兄弟是一位真正的騎士,他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您不要再衝他發脾氣了,他肩上的擔子很重,要照顧這麼多難民,但他一定會在您的身邊保護您的安全。答應我好嗎?您能跟著他,我就放心了。”
“你會好起來的……我會照顧好自己……”依麗婭哭著說道。
“好孩子……您知道,這不是在家的時候了,也不是在夏爾村有村民們保護您的時候了,我也不能再保護您了。我看準的人沒有錯的……霍克兄弟是個好人,把您交給他我放心。”
老鄂德抓住依麗婭的手,放在霍青的手心,將兩隻手捏在一起,帶著希冀的眼神看著霍青。霍青知道他的心思,握住了依麗婭的手,向老鄂德重重地點了點頭。
老鄂德看著霍青握住依麗婭的手,臉上泛起輕鬆的微笑。他一隻手緊緊地把他們的手捏在一起,另一隻手從腰間摸出一把小刀,遞給霍青,用模糊不清的聲音說道:“留個記念……或許對你有用……”
霍青接過小刀,仿佛東都大火之夜的慘痛充滿胸中,口中隻能機械地說道:“你放心,放心,你說的我牢記在心……”
老鄂德帶著微笑,看著兩手握在一起的兩個人,再無牽掛,輕鬆的感覺彌漫全身,眼中的神采漸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