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的兩鬢,多了不少白發,臉上法令紋也深了許多,仿佛雕刻進了嘴角,嚴肅且蒼老。
手撫胡須時,思緒逐漸深遠,這些年權力愈輕,便可明白他在曹魏的地位愈低,在主公心中的分量也就越低。
但他心中還是明白,若是自己想要身份地位,隻要和主公去認個錯,並且忠心跟隨其道路,擁護他日後進魏王之路,依舊會成為重臣。
隻是他不敢這麼做,家族百年清譽,丟不起祖宗這麼多代的忠誠。
荀彧手捧書信,緩慢的放在桌案上,嘴唇輕啟,呢喃道:“徐伯文身在西涼,也早看到了這一日,他也明白個中追求。”
“其實當年魏公並非要自立,他也曾是大漢忠臣,滿心要的不過是成就征西之功罷了。”
隻是迎天子後逐漸才變,但如今荀彧細想後,需要再深思一個事。
這種他一直以來十分信奉的觀念,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曹氏雖說不是望族,但也是顯赫之家,權勢不低。
是過繼給大長秋後得的權勢,後要脫離宦官為士族,卻怎麼都擠不進去。
危如累卵的大漢,他應當是早就恨上了,怎麼又會在一開始來忠漢呢?
就算是心寒,又何必等到這個時候。
魏公的心寒,隻怕是在五色棍的時候、諸侯討董的時候、王允等當政禍儒的時候,就已經無藥可救了。
“唉……”
荀彧深深地歎了口氣,這時候才明白,自己可能真不如徐臻那般灑脫通透。
也不像奉孝、誌才那般認清自我。
一直活在大漢夢裏的不止是那些好不中用的大漢老臣,還有他荀彧和許多不肯丟下權力的士族。
想到這裏,門外庭院響起了腳步聲,有心腹家丁領人過了廊橋到院中木板路,吱呀有聲入院門。
荀彧還未見到人,隻聽見腳步聲,先起身收拾了桌案,又馬上迎出門去。
快到的時候見到了來人。
高大威嚴,身穿灰色袍服,頭戴發髻、胡須整潔,嘴角下撇表情嚴肅。
見到荀彧之後微微點頭,“令君久等了,來時略有耽擱,不敢明步而來。”
現在魏郡校事雖然沒有當年那麼凶狠,但是對重要人物有所看管。
除非是官籍在丞相府,又或者是那幾位曹氏心腹提拔起來的重臣,像崔琰這樣的,同樣也會被監視,若是有異樣,照樣會被舉報上去,遭校事盯住。
等來了崔琰,仿佛是在等待指路明燈一樣,荀彧在門前拱手後,和崔琰寒暄幾句,然後迎到了客廳奉茶。
“這封書信,崔君難道也是知道的?”
“知道,”崔琰當即點頭道:“伯文取西川,如今已在漢中立足,實則是為了請你過去。”
“我來此,也是安排好了家族車馬,今夜就可出發,你的家人一並能夠去往西川,如此不必再奉於魏郡之中,至於後事,且交由郭嘉、戲誌才便是。”
崔琰的話很是冷淡,但也的確讓荀彧明白,現在局勢已經容不得他再猶豫,若是錯過今夜,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因為崔琰是徐臻留在曹操身邊的最後一名棋子,不能說是棋子,而是當初舉薦他的時候,就已經埋下伏筆。
或許當時,徐臻拜托崔琰的事,就是這件事了。
荀彧歎了口氣:“沒想到,他竟還有崔君可以調用……”
“很多人他都能調用,”崔琰直截了當的說道:“我,你,哪怕是大公子、曹子和、沮君等人,都欠下了徐臻不知多少人情,而他取得西川蜀地,隻需相拒劉備、劉璋,便可穩住局勢,再有並州、西涼等地作後援,可稱得上獨霸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