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日的功夫老妖精召我進園子覲見。太監前腳剛走我連忙讓錢傑去琉璃廠給我淘弄一副王維的假畫。價錢不能超過五百兩銀子。
去一趟祁縣總得給老妖精捎點什麼“土特產”之類的。王維的真跡少說要上萬兩銀子。有那許多銀兩幹點什麼正經事不好,犯得上給她進貢啊。
錢傑說我這樣做是在遊戲人間,破罐破摔,拿自己的政治前途開玩笑。也許是吧,相比封官加爵來講我還是覺得遊戲人間來的更痛快。在這亂世之中,能痛快一天就痛快一天吧。可能這就是弗洛伊德說的“心理變態”。想來也是,給老妖精送一副假畫於我有什麼好處?又不差那一萬兩銀子。
這才是真正的我。每天早上清晨起床我就開始想,今天我又得扮演一個什麼樣子的角色?是洋務重臣?還是封建餘孽?我是該向袁公盡忠?還是該向老佛爺獻表?就是這密閉的生活每天壓得我喘不過來氣。我好像得與身邊的每個人鬥智鬥勇,稍不留意就是滅頂之災。就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才能獲得是我自己個兒啊。
我骨子裏確有一種桀驁的血液流淌。為了不羈而不羈。盡管這不羈僅僅是為了彰顯我的不羈。
前途?去他大爺的前途吧。隻要本公子痛快了,愛怎的怎的。
日遊頤和園就是比夜遊好上許多。我和錢傑以前也曾經遊過一次園子。半夜我們翻牆進去的。不過晚上沒什麼光亮,許多別致的景處也都看不清楚。那時頤和園還沒有裝上電燈。玩了一會覺得無趣就又翻牆回去了。
結果後來不知道袁公怎麼知道了此事,將我和錢傑喚去狠狠地罵了一頓。槍都已經掏出來了,若不是大少爺攔著,看樣子就真開槍了。其實我知道袁公隻是裝裝樣子,我也就裝裝樣子的保證以後絕不犯此類沒事找事的錯誤。袁公可舍不得殺我。我是他的心腹愛將。當然袁公也知道要想讓他的心腹愛將循規蹈矩那是不可能的。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等勳臣尋不到保家衛國的克建武功之戰場,也就隻好將戲弄老妖精當成是一種成就了。破罐破摔唄。從李中堂的身上我明白了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國家太弱個人太強,是要吃虧的。
明眼人都能明白李中堂是在給老妖精背黑鍋,可仍舊是有許多尚未開化之輩公然宣稱什麼“誤國秦檜,賣國李合肥”。放屁,且不論是不是賣。就算是賣,賣的也是老妖精的私人後花園。國家國家,哪裏來的國。滿天下都是老妖精的家。
可偏偏還有許多無知之輩居然口口聲聲為了國家,還搞什麼公車上書。抨擊朝政。真以為幾杆毛筆就能顛覆得了老妖精的鐵腕?要真是這麼簡單,為什麼曾大人不反?左大人不反?恭親王也不反?
歸根結底,造反是要靠軍隊和軍隊手中的武器的。
這園子著實挺大,不騎馬走完估計得要一天的時間。此前我一直不懂為什麼北洋水師會敗給日本的聯合艦隊。此時我才明白,敢情傳言是真的。北洋水師真的是在昆明湖上操練的啊。這也太嚇人了。老妖精也是心寬,不怕艦船上煙囪裏冒出的黑煙把她老人家給熏著。此等胸襟真是令我輩臣工佩服至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