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無(2 / 3)

文素素看向自己的雙手,同樣粗糙,骨節粗大。

都是貧窮辛勞的痕跡。

許姨娘:“養蠶時節正是是農忙的時候,與織布一樣,向來是女人的活計。阿娘同我們姐妹,忙得腳不沾地,除了下地幹活,還要養蠶。我恨死了那時候的日子。”

農婦比農夫要辛苦,下地幹活洗衣做飯,在江南道還要養蠶織布紡紗。

現在說艱辛苦難毫無意義,文素素沉默了會,問道:“蠶繭留下來,自己繅絲,賣絲線給織坊,少經一道手,會得錢多些。你家怎地不自己繅絲?”

許梨花怔了下,苦笑道:“繅絲雖麻煩,大多人家都會。隻繅絲的作坊,都是織坊的東家開設,他們嫌棄絲線繅得不好,不肯要。絲線留在手上,也可以自己拿來織布。絲線織布就難得多了,織機得好,織娘的技藝得熟練高超,織出來的布不勻稱,反倒浪費了絲線。織出來的布還要染色,自己留著穿倒無妨,隻誰家穿得起?蠶繭又留不住,放久了會生蛾子壞掉。窮人損失不起,大家都習慣了將蠶繭賣給繅絲的作坊。真是可惜,繅絲氣味難聞,蠶蛹卻是好東西,我小時候吃過一次,家中舍不得用油煎炸,隻用火焙幹,略微撒幾顆鹽,我分到了一顆,那是我這輩子,生平第一次吃到最美味的菜。當時我就暗暗下了決心,以後要頓頓都吃上蠶蛹!”

文素素認真聽著,心又往下沉了幾分。

馬車緩下來,車外人聲鼎沸,叫賣聲,喊號子的聲音,高聲吆喝聲,交織在一起。

文素素掀開車簾朝外看去,一股鹹濕,帶著海水腥氣的氣味撲入鼻尖。高高的船桅連成一片,降下的船帆,隨風飄蕩。

山詢將馬車停下,拉開了車門。文素素下車朝殷知晦走去,他左手負在身後,朝著西側的一排屋舍指去,“那裏就是衙門設在碼頭的海稅官廨,官廨東側的宅子,就是布行。”

天際吐露魚白,官廨大門還緊閉著,布行的大門倒開著,門前蹲著幾個短褐漢子,朝他們這邊緊緊打量。

殷知晦瞥了一眼,繼續道:“這一排的宅子,都是各個行當,碼頭做苦力的漢子,來自大齊各地,各地有自己的鄉會,不入鄉會聽從管束,在碼頭上幹不了活。”

“讓一讓,讓一讓!”一隊騾車駛了過來,車夫大聲吆喝。

殷知晦伸手拉了文素素一把,“小心。”

文素素道了謝,與殷知晦避讓一旁,讓騾車過去。

騾車陸續停下,一個穿著綢衫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下車,一個同樣穿著綢衫的粗壯漢子上前,與他笑著見禮,寒暄了幾句。

管事轉身離開,粗壯漢子對身後跟著的隨從交待了聲,隨從朝遠處招手。蹲在牆根下的短打漢子們,起身跑到騾車邊,扛起車上的袋子,朝停泊在岸邊的船走去。

在騾車與船之間,搭著幾張案桌,有人坐在那裏,朝扛著袋子的漢子遞過一隻木簽,漢子咬在嘴裏,大步上了甲板。

兩人站著看了一會,陸續有騾車拉著貨駛來,碼頭愈發擁擠熱鬧。

殷知晦側頭看著文素素,她此時麵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不禁感慨道:“茂苑碼頭,比京城的碼頭都要熱鬧。不過船趕著裝滿貨離開,碼頭向來早間忙碌一些。這裏太擠,我們走吧,官廨開門了,你可要去看看?”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七少爺看他們,他們也在看七少爺。彼此看來看去,互相試探。”

殷知晦腳步停下來,失笑道:“倒是。我看出了些,等於什麼都沒看出。娘子呢?”

文素素道:“我同七少爺一樣,看出了,又能如何。王爺這些天到碼頭,他可看出了什麼?”

殷知晦沉默了下,搖了搖頭。

文素素抬頭看向殷知晦,好奇地道:“七少爺是如何同王爺細說,七少爺選了我做這般大的事情?”

殷知晦頓了頓,道:“我同王爺再細說了這次差使的難處,有大事在前,這種小事,王爺便不放在心上了。”

用大麻煩擋在小事前,齊重淵隻能麵對一件麻煩。事情再多些,他就手忙腳亂,無法招架。

殷知晦肯定知道齊重淵的性情,陪著他一道來辦差,真是辛苦他了。

殷知晦深深看了文素素兩眼,剛要說些什麼,這時一個約莫五十歲出頭的男子,臉上堆滿笑迎上來,遠遠就抬手見禮問安,對文素素客氣地道:“這位娘子,是文娘子吧?”

文素素欠身說是,薑行首立刻道:“娘子莫要怪罪,娘子在衙門狀告何員外之事,在下聽何員外哭訴過。這件事,是何員外不對,在下已經罵過了一通......瞧我,真是老糊塗了。在下姓薑,有幸被推舉為布行的行首,何員外與在下是表兄弟。在下替何員外,再次向娘子賠個不是。”

薑行首拱手作揖下去,文素素靜靜立在那裏,也不避讓,受了薑行首一禮。

薑行首直起身,半點都不見惱怒,臉上笑容依舊。

文素素心道能坐上布行行首,果真是厲害,城府之深,何員外拍馬莫及。

薑行首再看向殷知晦,恭敬地道:“在下聽說七少爺來了,七少爺是大忙人,在下想著無論如何都得趕來請個安。七少爺要是不忙,不若前去行裏坐著吃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