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業當大將軍日久,早就習慣了下屬的絕對服從,他倒沒料到兒子會出言頂撞,一時反而答不出話來,眼看著三郎走出飯廳,向大門走去。楊業忽然想起一事,立即衝出去,擋在三郎麵前,喝道:“你到哪去?”三郎將額前垂下的一綹發絲向身後一甩,淡淡道:“孩兒去看看外麵是何方神聖!”楊業見他目光中充滿反抗不滿之色,做父親的權威已遭到前所未有挑戰,不知怎的,突然狂怒不可抑製,暴喝道:“是姓楊的,今天就不許踏出大門一步!”三郎與父親目光相對,被他赤紅如噴熔岩的目光震住了,沉默不語。賽花跟著急衝出來,眼帶哀懇之色,向他搖了搖頭。三郎牙關緊咬,低頭輕聲道:“我回房去。”緩緩轉過身子,向自己住處走去,背影甚是淒涼落寞。
小七見三郎也畏縮不前,嘟著嘴將他鄙視一番,自己思得一計,忙匆匆走出飯廳。賽花見了,知他又想搗鬼,厲聲喝道:“小七,不許胡鬧!”小七回頭向娘燦爛一笑,拍著胸脯說道:“娘,您放一百二十個心,爹剛吩咐過,小七若是踏出大門一步,就不是您兒子!”說完連蹦帶跳走了。他毫不停留,徑直奔向地窖,一頭鑽了進去,過了片刻,右手提出一隻沉甸甸的木桶。他接著又跑到練武場去取了弓箭,將弓掛在肩頭,左手握了十幾隻箭,嘴裏哼著小調,一路小跑來到院牆之後。他先將耳朵貼在牆上,隻聽外邊鑼鼓喧天,還夾雜著一陣陣嘶啞難聽歌唱之聲。小七凝神細聽,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唱得是:“楊四郎,真孬種,烏龜兒子王八脖,有種出門和爺戰,沒種在家做烏龜。”歌聲剛落,就是如雷一般的鼓掌喝采之聲,響徹雲霄,簡直比過節還熱鬧。
小七撇了撇嘴,微微一笑,從懷裏取出一把小刀,撬下牆上的一塊磚頭,露出一個方洞。他向外一張,正看見雲中鷹黑腫著一隻眼圈,一手插腰,滿臉陶醉之色,正在盡情歌唱。雲中鷹唱得興起,接過手下的一隻鼓棰,走到鑼鼓之前,猛力捶打起來,邊捶邊唱,聲勢倍增。小七點了點頭,一手捂嘴,自己“咯咯”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你喜歡響,我給你響,看你還要不要響?”拿起十幾隻箭,將箭頭逐一擰掉,這才伸手揭開桶蓋,從裏邊掏出十幾串“轟天雷”大炮仗,繞在箭上,再取一隻箭,彎弓搭箭,瞄準雲中鷹,晃火折將繞在箭上的炮仗點燃,“嗖”的一聲射了出去。箭還未到,爆竹已經在半空中“劈哩叭拉”的炸開,長箭劃過半空,火星亂竄,轟雷也似,直奔雲中鷹的麵門。雲中鷹吃了一驚,不及閃避,揮鼓棰一擋,將箭斜斜撥開。箭雖落地,可是爆竹上的火yao碎粉,也已濺了他一身一臉,小火星熱辣辣的紮進皮膚裏,疼痛鑽心,臉上隻聞一陣焦臭,連汗毛都燒沒了。雲中鷹這一驚非同小可,還沒回過神來,隻聽巨響連連,又有十幾隻箭接連飛出,有的家人不及閃避,給爆竹碰到,皮膚被炸出紅泡,頓時高聲慘叫,其餘的人大聲驚呼,紛紛狂奔逃命,傾刻之間,鑼鼓絲竹丟了一地,滿街狼藉不堪。
小七在牆內看了這種狀況,正在自己算中,不由得意非常,拍手捧腹狂笑。正得意忘形間,忽覺頭頂劇痛,已給人一手揪著頭發,拎在空中。小七正專注於自己的戰果,並未提防,急忙手腳掙紮,扭頭一看,見拎自己的人,臉如焦炭,形容可怖,正是父親。小七忙要解釋,臉上突如被鐵烙了一下,已挨了個大耳光,同時身子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跌在地上,腰背疼痛欲裂,細嫩的臉上多了五個又紅又深的指印,半天爬不起來。
原來楊業聽見廳外聲音有異,出來察看,卻發現小七正在火上澆油,直氣得他七竅生煙,立刻出手教訓了小七。正要出門去察看有沒有人受傷,卻見四郎挺胸抬頭,筆直一條線的向大門直走過去。他又氣又急,一躍上前,攔住四郎,厲聲喝道:“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