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紅水澗,仍未出鬆霞山。四郎知道若是延著鬆霞山蜿蜒崎嶇,千纏百繞的小路下山,纏上個把時辰,也未必能走完。他知道附近有一個天然岩洞,可以轉至望夫崖山腳,是最近的捷徑。當下把腰帶裏的一支鐵勾解下,這隻鐵勾是精鋼打造,勾子的一端安了紅木扶手。扶手上被鑽了一個渾圓的小孔,可以拴掛在腰帶之上。他準備這隻鐵勾,是因為知道望夫崖的山壁更為筆直危險,如果萬一失足滑落,可以用這隻鐵勾勾住山石或者樹枝,以防不測之禍。現在他用鐵勾將長滿倒刺的荊棘樹枝撥開,在隱蔽處搜尋,果然過不多時,就看到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他忙一頭鑽了進去,洞中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又滑又潮。四郎從懷中取出火折,點亮了,眼前立刻浮現出一團幽暗的黃光,他為防滑倒,比賽之前特別準備了草鞋,因此仍然走得極快。那山洞狹窄局促,有時候隻是一條橫著的縫隙,需要穿行者將身子扭成S形,才能勉強擠過。石壁上積滿了綠色的粘液,穿行者還未走過半程,全身衣服皮膚都被染成綠色,狀似鬼怪。四郎走了一會,隻見前麵出現一線天光。他心中一動,知道這裏又有一個出口,可以直通望夫崖。若是從這裏出去,便可少爬一個峭壁了。不過在比試圖中,這個出口是被鐵條封死的。但他料來潘小雨必已將鐵條斬斷。自己跟在潘小雨後麵,倒可撿一個現成便宜。怪不得人常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假如自己還在潘小雨前麵,就要傻乎乎的大兜圈子,那可真是再也別想翻身了。這麼一想,前麵被他超過,還是自己的運氣。怪不得爹常教導自己說,做事情不能光看表麵現象,這教導真是太透徹了。想到此,他的心情又爽朗起來,加快腳步,果然山洞裏漸漸光亮。四郎吹了火折,不多時已來到了那個出口處。

正如四郎所料,那個出口上的鐵條又被潘小雨斬斷了。不過這一次潘小雨使用了技巧,並不象上次一樣將鐵條全部斬斷,而是隻斬斷了中間一小部分。上邊他斬斷的鐵條長些,以備頭殼通過。下麵他斬斷的鐵條短些,身子側縮著,才能勉強擠過。潘小雨也真歹毒,距離把握的竟是纖毫不差。四郎的頭殼和身軀隻不過比他略大一號,居然就擠不過去。他心中不甘,連試多次,頭皮被鐵條擦出血來,卻總是差了那麼一毫半離,就是擠不過去!四郎暴跳如雷,氣得差點噴血而亡。最後無計可施,隻得恨恨跺了跺腳,仍然循著岩洞,遠兜圈子,向望夫崖山腳下趕去。

那望夫崖原是本地名勝,兩座山峰高聳入雲,筆直峭立,好象兩個人形。這左側的山峰,便被命名為望夫崖,右側的山峰被喚為望妻崖。兩座山峰之間,隔著三十米寬,波濤洶湧的白石河。因此兩座山峰雖然朝夕相對,卻隻是望眼欲穿,而終不能廝守在一起,引出文人墨客的無限感歎暇思。後人為了使有情人終成眷屬,便在望夫崖峰頂搭了木製棧道,直通望妻崖。耗資劇大,結構牢固,這棧道喚為“金石橋”,既比喻這座橋堅固有如金石,又暗喻隻要精誠所至,必定金石為開,有情人苦苦相盼,終有一天會得到團聚,一語雙關,喻意深刻。據傳普天下的百姓如果登上金石橋,必定會和心愛的人白頭偕老。因此凡是遊覽者,若來望夫崖,不上金石橋,是絕不回頭的。

這時候白水河裏也飄著飛虎營的官兵的小船,以防應考者遊泳過河。一定要他們先上望夫崖,過金石橋,再沿望妻崖爬下,才算通過這第二個障礙。望夫崖上的一條供遊覽者上崖的平坦大路已被粗繩圍住,也安插了許多官兵,不準應考者借路。那望夫崖比鬆霞山還要險峻,除一條人工打造的上崖路途外,峭壁幾乎與地麵垂直,就是猿猴也難攀上山去。為了方便應考者,事先從崖上垂下一條粗粗的纜繩,以備應考者借力。眾官兵見四郎比潘小雨落後如此之多,無不失望,有多事者將手在嘴前握成喇叭形狀,高聲喊道:“楊副將,潘少爺已經到望妻崖了!”四郎向對岸一看,果然見潘小雨的瘦小身影吊在望妻崖那一側的纜繩上,纜繩隨風搖擺,他雙手交替,正在向下移動。四郎氣得飛腳踢起一塊石頭,向潘小雨射去。好在他沒用全力,這石頭“咕碌碌”的滾到白石河裏,濺起好大水花。他二話不說,奔過去抓住望夫崖這一側的纜繩,用腳踩著石壁,雙手在纜繩上交錯借力,越爬越高。爬到約五十米高處,抬頭向天空一望,隻見峰頂雲遮霧繞,竟是望不見盡頭。再向對岸望去,卻見潘小雨已經降到離地麵僅有三十米的距離了,馬上就可以落地了。如果還這樣老實的爬上去,那就基本上等於輸了。那麼多人,不僅僅是他的父母,他的兄弟,還有全營的官兵,全汴梁城的百姓,多少人的努力,多少人的心血,多少人的期盼,多少人的等待,難道就於此時此刻,全部化為雲煙嗎?回去之後,他將如何麵對母親絞痛的眼神?母親為自己操碎了心,難道還要讓她失望嗎?他將如何麵對父親輕蔑的訓斥?他還能在父親麵前抬頭挺胸的做人嗎?最重要的是,從此之後,他將服從一個天底下最卑鄙的小人指揮,那還不如讓他死了,來得痛快!想到此,他心中酸楚難當,血脈賁漲,差點鬆手從繩子上跳下去,直摔入河,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