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滿園的春色都捱不住她眼中的溫柔。

她說:“其實先生啊,我救你,是因為我想當你媳婦兒。”

畫師見過的女子都是些教養好的官家小姐,舉手投足都是端莊,謹言慎行沒半點逾越。即使畫師再不承認,他是被小家奴嚇到了,幾乎是落荒而逃。一時有點心亂,便跑去找沈相家的公子吃酒。吃到一半,他忍不住問:“有個家奴救了我的命,又說救我的命是想當我的媳婦兒,這是為什麼呢?”

相爺家的公子比他年長幾歲,男女之事也經驗豐富些,一撇嘴:“那還不簡單,山雞想飛到枝頭做鳳凰,看上你的萬貫家財了唄。要麼誰會豁出自己的命不要,拚死拚活救你呢?”

畫師心頓時涼了,再烈的酒都擋不住他心中的寒意。回到府上伽蠻還在睡著,已經是月上中天,那在睡夢中都含笑的嘴角,突然看得他怒火中燒。他一把將她搖醒,往她手裏塞了一疊銀票,揪著她就往後院走。

伽蠻一開始還迷糊,等看到手中的銀票,和他嫌惡的表情,頓時閉上嘴巴。

畫師粗魯地把她推出後門:“走吧,你不是喜歡銀子嗎,我給你銀子,你快點滾!”

伽蠻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總是習慣性彎起的嘴角繃成一條線,眼也是涼的,帶著都渴求似的,執著地看著他。而畫師畢竟是太年輕了,哪懂得那種絕望。他使勁關上門,頭也不回的奔到回自己的寢院。

從那天以後畫師再也沒有見過伽蠻。

一年後,他成了親,是王上賜的婚,對方是個賢良淑德的官家小姐。那正是深秋紫星花開得最好的時節,在深深淺淺的紫色中,他挑起新娘的紅蓋頭。蓋頭下陌生的美麗的臉。而那個小家奴對他說,其實先生啊,我救你,是因為想當你的媳婦兒。

他後悔,可惜已經太遲了。

畫師那夜在王城裏逛蕩了一夜,踩著花瓣,一條街一條街的走。賣餛飩麵的老頭說先生好像在找人,可是誰也不知道他在找什麼。

又過了一年,鳳鳴王城裏出現黑巫師拿活人祭祀魔神。在城郊的空地躺著十個被挖走心髒的年輕男女。用來祭祀的男女都是命中帶煞之人,要花兩年的時間隻喂食黑狗血來淨化血脈。畫師去給那些成為祭品的死者畫像,張貼在城門上待人來認屍。當他畫到第七個人時,手中的畫筆掉在地上。

伽蠻被折磨得皮包骨,胸前一個大血窟窿,眼睛半睜半閉著,似乎還在笑。

皇族的神子跟他說,魔神是無垠地獄的四惡神之一,也是最貪婪的神。做祭品的人喝了兩年黑狗血,早就是不潔之身,死不能入冥界,會直接墮入無垠地獄,成為魔神的爪牙。若是自願進入無垠地獄,便要給一千個死人暖棺,由一個法力高強的封魂師引入無垠地獄成為魔神的鬼仆。

隻是如今三界眾生安寧,封魂師血脈越來越衰弱。這世上血統最純正的白姓封魂師隻有兩個傳人,一個在東離國,一個在瑤仙島,開著小店做點小生意混日子。

故事講盡,後麵的白清明已經很清楚。

突然有天晚上,一個裹著黑袍的人走進店門,目光渴切的說:“白老板,你可以送我去無垠地獄嗎?”

外麵下著茫茫大雪,那人的目光裏像是落盡了寒風,看得他一顆心軟成化在肩頭的水滴子。他狹長的鳳目微微垂下,唇角翹起:“可以,不過在儀式完成之前,你要為我做事,如何?”

“好。”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