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黏答答的，悶熱而潮濕。
拂麵的微風夾雜著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氧氣被電離的氣味。
天邊，猶如鉛灰色棉被的層層黑雲的狹縫中，時不時竄出幾道藍紫色的閃電。數十秒後，震耳欲聾的雷聲姍姍來遲，仿佛能撼動腳下的土地。
麵前是巨大無邊的水域，背後是更加廣袤的大陸。水域和大陸裏，大小形態各異的各色生物，正一如既往地上演著獵與被獵的戲碼。
沒有人氣，隻有大自然的殘酷——
這裏是兩個世界的交界，隔斷暗黑大陸的危險、保護著人類社會的——莫比烏斯湖邊。
近乎垂直的陡峭山崖上，伸出一片薯片般形狀的薄薄的突出，上麵赫然可見兩道人影。
“嗨！來遲了不好意思。20歲生日快樂！”
“……謝啦。不過，我都快300歲了。”
身形瘦高的女性轉過頭，那是一張20歲左右的清秀麵孔。及肩的短發用皮圈在腦後隨意紮成小辮，長至腳踝的白大褂下，一雙筆直的長腿隱約可見。
“話說，你的《新大陸紀行》寫完了？”
被問到的大叔尬笑著摸摸後腦勺。
“啊哈哈，這個嘛……我很忙的，你知道的嘛，法伊。”
被稱作法伊的女性，早就料到一般聳聳肩。
“誰讓我攤上這麼個鴿王師父呢。”
“不提這個，你有什麼遺言，憑我們幾百年的交情，做師父的一定幫你轉達。”
“沒有。”斬釘截鐵。
女孩轉過身，和師父擦肩而過，回到不遠處一個巨大透明半球形建築裏。
房裏有一台半球形的銀灰色啞光金屬裝置，半徑5米開外，連接著複雜的儀表板和操控裝置。
滿臉胡渣的大叔輕歎一聲，跟著她走進了透明建築。
“好髒，別把灰塵帶進實驗室啊混蛋。”女孩望著門口正在脫鬥篷的師父，嫌棄地瞪了他一眼。
“都最後一天了，你還是那麼多事。”
大叔又歎了口氣，凝望著正專注觀察儀表板上複雜數據的女孩。
“今天我生日所以不跟你計較，否則你早被這房間的安保裝置燒成灰了。”說這話時，女孩的視線依然沒有從屏幕上移開。
耗費數百年時間精力的計劃，很快就要實現了。
理應情緒激動，卻和平日裏一樣平靜，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師父。”
“啥？”
“這個世界上，超過一般人類壽命的智慧生物，他們看人是不是跟我們看人一樣？”
“哈，你在說什麼，我可從來沒鄙視過人類。”大叔咧開嘴角，一腳踏上旁邊的空椅子，“相反，我一直很入世哩。”
“說的也是，你都成那邊世界的傳奇了——東·富力士先生。”
“受困於肉身的生命雖然短暫，能體會到的樂趣也是永生生命體會不到的。拋棄了肉身，就不能稱之為人——我為自己‘是人類’而感到驕傲。”
這回輪到女孩歎氣。
學院派和野路子果然無法交流。到底為什麼會成為師徒的，現在想來還是不可思議。
法伊推開桌子，帶滾輪的轉椅咕嚕嚕地退出十米開外，碰到房間的牆壁才停下。
下個瞬間，她突然出現在大叔麵前。
“師父，謝謝你。”
“哎？”大叔被嚇退了幾步，“突然這麼認真幹嘛，怪不好意思的。”
“啊，就是，謝謝你在書裏，把那個湖起名叫‘莫比烏斯’……”
“哦……”東對徒弟的跳躍性思維有點反應不過來，“這是你當時的主意嘛。怎麼突然提到這個？”
“現在，你知道什麼是莫比烏斯帶了吧？”
“……忘了。”作為一個野路子，從來都對學院派理論不感興趣。
“那麼，我重新講一遍。”女孩自顧自地說起來，“莫比烏斯帶，就是把一根紙條扭轉180度後，再把兩頭粘接起來做成的紙帶圈。是在三維世界演示二維跨越的魔術般的實驗！普通紙帶有兩個麵，而莫比烏斯帶隻有一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