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2 / 2)

顧言真隻得強打精神,撐著滿身疲憊回答母親的問話:“可能是最近太忙了。”

程婉欣應了一聲,接下來又不知該說什麼。她的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無意識的絞在一起,泄露了此刻的無措和茫然。

她仍然不習慣跟這個從未親近過的小兒子相處,連正常母子間該有的關心也像是客套。

顧言真不忍見她這樣,於是開口接過話題繼續:“您和父親近來身體還好嗎?”

見他主動,程婉欣悄悄鬆了口氣。身上壓力輕了,語氣也自然許多:“上個月家庭醫生剛來給我們檢查,除了你父親有點高血壓,別的都好。”

顧言真接過話題主動權後,他們的對話好像終於正常起來,總算能像其他母子一樣和諧相處。

聊了一會兒顧言真自覺差不多,揉了揉眉心道:“我有點累了,先回房休息。”

程婉欣立刻點頭說:“那你快去吧,晚飯的時候我讓Ja叫你。”

顧言真起身和母親說了再見,在的她目光中扶著樓梯緩緩上樓,兩人同時在心裏鬆了口氣,結束了這次的對話。

回房後,顧言真給姚文辛發了平安到達的信息,又給謝寒同樣發了一份,然後脫衣上床。

他實在太累了。多日來的操勞,加上長途飛行的疲憊,即便身下不是他習慣的床墊,依然沾枕即著,連夢也沒做一個。

——————

等到門外傳來陌生女傭的聲音,顧言真悠悠醒轉。他拿起手機看了下,剛好六點,換算下時間,國內應該淩晨兩三點。

穿好衣服下樓,顧言真還是不大習慣家裏多出那麼多的女傭。申山別墅雖然定期會有保潔上門打掃,可是平時真正在裏麵住的隻有他和鍾姨。他不喜歡私人領域被陌生人侵占,寧可冷清些,也不願意多雇幾個人。

餐廳的那張長桌上,主位正坐著他的父親,手上拿了本釣魚手冊翻看,而母親則忙忙碌碌吩咐女傭把晚餐擺好。

隻有顧思霖見到他後興奮揮手:“哥哥!你要坐在我旁邊哦!”

顧言真走上前,先是對著主位上的顧正秋打招呼:“父親。”

此時顧正秋終於抬頭,麵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點頭,接著又去看他的手冊,並不答話。

顧言真對此早已習慣,他彎腰拉開顧思霖身邊的座椅坐下,背脊挺得筆直,雙手也規矩放好。他知道父親最講究禮節,如果出錯,怕是今晚不太好過。

等到晚餐一一被布置好,程婉欣也坐了下來。她晚上稍稍打扮過,臉上畫著精致的淡妝,身上也換了淺紫色的禮服長裙,像是特意為了迎接顧言真。

顧正秋見人到齊,把書放下沉聲道:“吃飯吧。”

有了他的發話,大家才拿起餐具開始用餐。

盤子裏是帶血的牛排,顧言真無論多少次都吃不慣。而且比起在古堡裏看似優雅的切著據說十分名貴的夏洛莉牛排,他更喜歡鍾姨做的牛肉餅。

顧家的餐桌上除了偶爾發出的輕微餐具碰撞聲,永遠不會有其他動靜,這是多年來他們一直遵循的規矩。

然而顧思霖還是太小,再加上最愛的哥哥回來,她實在憋不住,扯著他的衣袖小聲問:“吃完飯你能給我讀故事嗎?”

已經九歲的她早就可以自主,可她還是想讓哥哥陪伴。

顧言真還沒來得及點頭,就聽上首處的父親開口了:

“思霖,吃飯不要說話。”

家裏從來沒有人會違抗顧正秋的話,但顧思霖除外。她壓根就不懼怕這個冷麵冷心的父親,嘟著嘴嚷嚷起來:“我又沒有很大聲!”

程婉欣疼愛女兒,連忙輕聲勸道:“思霖還小呢。”

顧正秋冷哼一聲,“你太慣著她了。”

雖然話說得嚴厲,顧正秋卻沒有再開口訓斥,像是默認了顧思霖的行為。

顧言真低頭繼續切著盤子裏帶血的牛排,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某個晚上。

也是這樣平靜的晚餐時間,他帶著滿肚子想說的話,急切的要告訴父親他今天考試又得了年級第一,而且即將代表全市參加英語演講比賽。

然而他才開了個頭,父親就冷冰冰的打斷了他,並斥責他不該在吃飯的時間說話,罰他去書房麵壁思過。

這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偏愛”吧。

顧言真將一塊切好的牛排放進口中緩緩咀嚼,忍著血腥味咽下。

可惜無論過去現在,這份偏愛他從未得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