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王勿棄對鮮卑人來說,是一個黃泉深淵爬出來的修羅,那麼手持離疆雙戟的冉閔,則是閻王本人。
冉閔之武本就冠絕於天下,再加之一對離疆雙戟在手,大開大合之間,無數生命灰飛煙滅。
鮮卑鐵騎,縱算是在曆史的長河中,也是排的上號的悍軍勁旅,但在戰神冉閔麵前如同剛出繈褓的嬰兒一般,除了任其取走性命再無它法,甚至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冉閔座下戰馬通體血紅似火,名曰朱龍,桀驁之姿,更勝當年溫侯、武聖胯下之赤兔。
麵對無敵於世的戰神冉閔,數十萬鮮卑軍陣中,無論兵將皆是一合之流。由此他們做出了明智的選擇,一麵有序的撤退,一麵組織起新的攻勢。
為了不讓自己成為殺神冉閔手下新的亡魂,以騎射著稱的鮮卑人選擇了一種最為有效,也最為安全的方式進行攻擊。在漫天箭羽之下,無論是巨鹿九戰九捷的楚霸王項羽,還是長阪坡七進七出的趙子龍,都無法留個全屍。
所以他們認為,就算是眼前這個天縱神威的殺神冉閔,也定會葬身在漫天箭羽之下,被射成刺蝟。
不過鮮卑人還是遠遠低估了朱龍戰馬的實力。
雖然此刻背上馱著兩人,朱龍馬奮力向前一躍就已經跳入鮮卑陣中,在離疆雙戟刮起的血雨腥風中,僅僅數秒冉閔身邊,就出現了一個數丈見方的無人區。
接下來朱龍馬或突或躍,它背上的主人極為默契的揮動著手中的兵刃,製造了一個又一個無人區。
好像一位天神,在大地踩出一個有一個帶血的腳印。
經過近一個時辰舍生忘死的搏殺,帶著勿棄的冉閔終於衝破了鮮卑人最後的一道防線,望南向著鄴城而去。
又向前飛馳近了十餘裏,朱龍馬突然馬失前蹄把背上的主人和勿棄一同摔在了地上。
朱龍馬咳著血,倒地的它掙紮了好幾下,才重新站了起來。同時馱著兩個人在戰場上拚死一戰,它的體力早就已經透支殆盡。
麵對突如其來的痛楚,昏迷中的勿棄再次清醒過來,當他看見渾身被鮮血染透的閔王時,又想到了之前舍命來救自己的猴子,一陣酸楚湧上心頭。
“閔王……”
勿棄躺在地上氣若遊絲的喊著冉閔。
冉閔從地上爬起來後,徑直撿起了身邊的兵刃——一對離疆雙戟。
“我們……”
直到見到冉閔之後,勿棄才最終開口問出了那個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問。
“我們……敗了嗎……”
聽見勿棄的這句話,冉閔怔了一下,然後他慢慢轉過身來極為平靜的說道,“勿棄,好好的活下去。”
然後冉閔把勿棄從地上抱起,放在了同樣也是力竭的朱龍馬的背上,“你人生的終點不是這裏。”
“閔王……”
止不住的淚水從勿棄的眼眶中奪門而出,一滴一滴的濺在地上,“你也要活下去,為我們死去的弟兄……還有同胞們報仇……”
“不了……”
這是勿棄第一次看見冉閔在笑,在這個如同地獄般的亂世中第一次看見。
冉閔的笑容有些苦澀,更帶著一絲倦意,有著說不出來的複雜。
“我想我的終點,應該就是這裏了!”
冉閔說罷,把手中的離疆雙戟倒插在地上,“勿棄,你想不相信宿命?”
“閔王……是你告訴我的,能改變自己命運的,唯有手中的兵刃!”勿棄知道冉閔這麼說意味著什麼,他聲嘶力竭的對著冉閔反駁道。
“勿棄。”
冉閔並沒有反駁,也沒有回答勿棄的問題。他這是靜靜的盯著眼前的這個青年,這個和自己並肩血戰的青年,恍然間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千萬年,穿越了時空,穿越了輪回,讓他似乎想起了些什麼。
這個場景,似乎曾經發生過一次,在天地初始之時。
“勿棄……”
冉閔伸手,輕輕放向被駝在朱龍馬背勿棄的肩頭,“今生能與你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此刻,山那頭隱約傳來了萬馬崩騰的呼嘯聲,鮮卑大軍不刻便到。
“若還有可能的話……”
冉閔的眼神恢複了往日如鐵般的堅毅,“我希望還能與你並肩作戰,去改變所謂的命運!”
冉閔說罷,揚手一驅,“去吧朱龍,帶著他去南方!”
“閔王……不……”
勿棄眼中,冉閔那個高大偉岸的背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了地平線的盡頭……
……
勿棄不知道冉閔為何不走,為何放棄東山再起報仇雪恨,或許他也如蒼將軍般,對這絕望的亂世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