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下得很大,就算隔著木屋也能清晰的聽見落雪的聲音。
勿棄和小啞巴兩人食著肉粥的時候,同時聽著落雪的聲音,兩人十分有默契的低頭把碗中的肉粥吃得幹幹淨淨,一粒都不剩。
一碗肉粥入腹,這種直截了當的幸福,在這個饑寒交迫的嚴冬,沒有任何事能比得上。
勿棄和小啞巴隔著數尺見方的木桌,平靜的望著對方。就在這個時候,勿棄突然覺得,近在遲遲的愛人離自己越來越遠,他連忙伸手去抓住下啞巴那纖細的手。
當勿棄的指尖,碰到小啞巴有些冰冷手指的一刹那,他自己的整個世界黑了起來。就在勿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的時候,他清晰的看見了,被自己緊緊抓住的那雙纖細的手。
淚水不知不覺順著勿棄的臉龐流淌,滴在了自己手背上,然後順著手背慢慢向地上滴落。
望著勿棄落淚的樣子,小啞巴以為勿棄又想到了曾經的種種,在無數個夜裏,小啞巴都曾看見勿棄卷縮著身子,在那傷心的抽泣。小啞巴知道,勿棄一定是又夢見那些生命中揮之不去的故人了。
每當那個時候,小啞巴的心中便會十分難受,更會舉足無措,她不敢喊醒勿棄,因為她知道就算隻是在夢中,勿棄仍然會對他們依依不舍。
但她也不願看著勿棄如此傷心難過,她唯一能做的隻是輕輕替他,擦幹不斷從眼角滾落的淚水。
大白天看見勿棄落淚,在小啞巴的印象中,是第二次看見。第一次是她第一次遇見勿棄的時候,那次勿棄舍生救了她,但是蒼將軍也在那次戰鬥中犧牲了。
小啞巴用自己的指尖替勿棄擦掉了,正從臉上不斷滑落的淚水。正是小啞巴的舉動,把勿棄從黑暗的深淵拉回了現實。
黑暗從勿棄周圍消失後,他望著身前的愛人,緊緊的把他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正把小啞巴擁在懷裏的勿棄,忽然間在幹淨的落雪聲中,聽見了一絲雜質。
從刀口舔血的戰場上活到今天,謹慎是勿棄生存至今的根本所在,除此之外他還練就了如鷹的雙眼,以及過人的聽力。
落雪的聲音很大,也很不規律,可是勿棄就在這不規律的落雪聲中,找到了一串熟悉的節奏——戰馬前行的鐵蹄聲!
從山林間歸來,勿棄自認為已經做得十分謹慎,一路上他多次在樹上觀察四周的情況,直到他認為,沒有被跟蹤的危險後,才繼續前行,如此周而複始的回到了山穀中的家。
勿棄謹慎如斯,他找不到任何被敵人追蹤到的理由,就在他茫然的時候,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那幾隻在自己頭頂上盤旋著的金雕……
……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勿棄避開獵犬追蹤的同時,自己也成為頭頂上空那些飛禽身下俯覽的獵物。
山穀四周的雪原,慕容垂親自指揮著數百親兵,鎖死了各個咽喉要道,就算是一隻麻雀也無法逃出這天羅地網。
苦苦追尋了一日的慕容垂心中十分清楚,穀中茅舍中的人絕不會是一個獵戶那麼簡單。
從他一擊斃命打死獵犬的果敢,然後在數百人的包圍下選擇從樹上逃出升天的謹慎,無論是哪一個理由,都讓慕容垂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慕容垂望著已成為甕中之鱉穀間茅舍的時候,突然有一絲恐懼在心頭一閃而過。
慕容垂微眯著雙眼,他無法理解為何這個如同彈丸的茅舍,能讓久經沙場的自己,心生畏懼。
茅舍中之人可以用智勇雙全來形容,
不過慕容垂終究不是等閑之輩,誌在橫掃六合的他疑慮過後,很快的下達了攻擊的指示。
十餘名騎兵頂著大雪,慢慢向勿棄的茅舍合圍而去。待距離茅舍還有百步的時候,這些訓練有素的騎兵迅速向兩邊散去,一方繼續向茅舍挺近,剩下的四五個騎兵則去守山穀的另一端,防止茅舍中的敵人逃逸。
見對手的逃逸之路被同伴堵死,那幾騎更是有恃無恐的向茅舍攻去。在如此大雪的天氣,讓他們去攻擊一個毫不起眼的山澗茅舍,令他們十分費解。
就算此人曾捕殺了將軍的愛犬,也不用如此陣勢來招呼他吧。
所有的鮮卑騎兵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去懷疑他們統帥所下達的指令。
在鮮卑人的心目中,真正的戰神隻有三個,一個是已故的慕容翰,另一個是打敗冉閔的慕容恪,而最後一個則是他們認為,實力絕不亞於前二者的慕容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