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關棠拿出手機，找到霍誠的電話號碼出示給警察。
警察一邊記下電話號碼一邊看似隨意地問：“聽說你之前和?高昕晨有過?一些矛盾？”
“是，他曾在網上對我進行造謠，這件事應該備案過?，另外我還懷疑曾對我公司旗下藝人造謠汙蔑的幕後?人也是他，以及我公司機密文件被?盜也可?能跟他有關。”關棠一點兒也不回避自己跟高昕晨之間的矛盾，把警方知道的不知道的全說了?，絲毫不怕引人懷疑。
警察看了?她一眼，感覺她身上像是明晃晃寫著“身正?不怕影子斜”幾個大字。
警察感謝了?關家三口人的配合，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剛才是組裏其他同?事打來的電話，說從高昕晨居住的小區調取了?錄像，發現了?關誌泓晚上進小區時乘坐的那輛轎車。
並由那輛車追蹤到了?高昕晨所在的那棟樓，通過?調取樓內監控，發現關誌泓和?他的隨行人員把高昕晨給強行帶走?了?。
之前因為關老?太太村兒裏大院那邊一路都沒什麼監控，他們無?從追查關誌泓的去向，這次跟著這輛私家車的離開路線，一路查監控發現他們去了?周邊的一個縣城。
最終通過?跟縣城那邊的警方聯動，追查到了?董哥他們停留過?的私人會所，但會所經理一口咬定不曾見過?關誌泓等人，且以監控故障為由拒絕配合調查。
事到如今，警方也發現事情似乎並不簡單，奈何現在時間緊迫，帶隊的組長也來不及臨時去申請搜查令，一咬牙：“立即搜查！出了?任何問題我來負責。”
“是！”
會所經理攔都攔不住，急了?一腦門子汗。
老?板今天一大早就打電話把他叫過?來，讓他帶幾個信得?過?的人去清理包間。
當時他還覺得?奇怪，清理包間不都是保潔的活兒麼，找他做什麼？
誰知道一進那個包間他直接震驚了?。
那場景他現在想?起來都陣陣作嘔。
地毯上都是血跡不說，還有散發惡臭的不明物，以及濃重的煙酒味混合著路邊石楠花的味道……得?了?，又是喝多鬧事兒玩兒過?火的。
他們廢了?兩個多小時把地毯換掉，把房間整個清掃了?一遍，又開了?換氣扇排空難聞的氣味兒，覺得?不太夠，又用了?空氣清新劑。
這才趕在警察過?來之前把那些一看就不正?常的痕跡抹掉。
這會兒見警察直接往裏衝，總覺得?不太對勁：“警察同?誌，那個……要不我給老?板打電話問問情況？”
老?板平常不在國內，早上也是用電話把他喊過?來的，剛才搪塞警方的說辭也是按照老?板的吩咐來的……會所嘛，喝酒玩樂的地方，平常也難免有幾起打架鬥毆捅刀子淌血事件，最後?反正?也都是按照老?板說的去做，事情就擺平了?，他也沒細想?。
可?是……
這次好像不太對勁，怎麼警察直接進去搜了?？
他們這會所除了?煙酒還能搜出什麼！
縣城這邊的警方也都一起配合，前後?有二?十來個警察參與搜查，一刻鍾後?，有警察拿出一個用手帕托著的塑封小袋：“從包間馬桶水箱裏找到的。”
領頭的組長盯著塑封袋裏的白色粉末皺眉，隨後?看向會所經理：“還不願意說出實情？監控還是故障？”
那經理一看見警察搜出來的這東西腿都軟了?。
董哥他們的事他並不知情，一直隻是聽吩咐辦事，這個袋子裏的白色粉末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沒吃過?豬肉見過?豬跑啊……
“撲通”一下，他直接腳軟跪在了?地上：“我什麼也不知道啊警察同?誌！監控也不是壞了?，是……這邊來的大多是熟客，有時候……老?板就讓我們把監控都掐了?。”
“張組長！”有一名警察拿著手機從另一邊跑過?來，在他旁邊低聲說，“從目前情況來看，大魚應該已經跑了?。”
說著他看了?眼癱軟在地上會所經理：“從這些小嘍嘍嘴裏也問不出什麼……我們這邊沒有機場，倒是臨縣有個能運貨出海的小型渡口，您覺得?他們會不會……”
他想?不通那個白br粉兒為什麼會被?藏在衛生間，但那幫人顯然?不僅僅是綁架犯，而且敢把這東西拿出來，顯然?是不打算在國內繼續呆下去了?。
正?經渠道他們鐵定不敢走?，那最優選就隻有貨運水路。
“聯係那邊的警察，立即派人前往渡口攔截！”組長吩咐完之後?也顧不上審問這個廢物經理了?，吩咐人把他帶回局裏，自己招呼著組員們紛紛上車趕往臨縣。
警方直接選擇走?高速，這樣能更快趕過?去。
但在即將上高速口的時候，組長又接到臨縣警方的電話。
說有山路那邊有人報案，說在林子裏發現了?一個全身赤brluo且滿身是傷的男性，目測二?十到三十歲，處昏迷狀態，現下已經送往當地最近的醫院進行救治。
組長喊停最後?一輛車的組員，讓他們跟臨縣當地警方聯係直接趕往醫院，其餘人一起去渡口，穿好防彈衣。
·
關棠今天去了?趟公司，跟製片組開了?個項目會，臨近中午的時候宋書昂打了?個電話過?來。
“你沒事兒吧？”宋書昂最近在劇組拍戲白天黑夜連軸轉，到今天才聽組裏其他人說起網上那堆事兒，不免有些擔心。
“我沒什麼事兒。”關棠邊收拾東西打算下班回家，邊撇了?撇嘴角說，“就是關誌泓被?抓了?，今天人要是救不回來，那估計就回不來了?。”
第 115 章
雖然可能?會有損功德, 但宋書?昂真心覺得關誌泓這個禍害沒了也就沒了，反正?人?在的時候也沒幹啥好事兒，不給人?增福, 淨給人?添堵。
他?直接越過了關誌泓的話題：“聽我家老頭子說，關老太太也出問題了？”
“嗯，ICU租床位了。”關棠拎上包往外走。
“嘖。”宋書?昂咂了下嘴, 該說不說，他?怎麼覺得關家這幫親戚像是集體遭報應了？單關係再差關棠也跟他們有血緣關係，他?到底還是個外人?, 也不好插嘴，隻?說, “我?這邊還得拍幾天，走不開，你那邊應付得來嗎？要不要我讓小餘回去幫忙？”
“你在劇組安心拍戲, 別瞎操心, 我?有自己的助理。”關棠上車的時候尹諾已經將車子啟動?了。
“行。”宋書?昂也沒強求，“你這幾天事多可能?沒關注娛樂圈的消息, 上次酒店夜會女網紅還把髒水潑到黎修身上的那個陳韞, 他?又?有事情被扒了, 前女友出來?錘他?戀愛期間劈腿劈成八爪魚，證據都完整, 控訴條理清晰, 渣男實錘了。”
“之後網友們又?重新扒上次的酒店視頻, 修複截屏後通過脖子上的一顆痣確認了是他?，現在他?已經半退團了。”
“嗯。”關棠應了一聲, 但陳韞如何跟她也沒多大關係，她還不至於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藝人?落井下石, 也知道宋書?昂跟她說這些，不是為了告訴她陳韞的情況。略微頓了幾秒，她說，“之前這件事上犯錯的是宋彥齊，不是你，你不必把他?的過錯抗在自己身上，這件事等之後他?就回公司，我?會再找他?算賬的。”
“好。”宋書?昂應了句好，但聲音裏卻都是落寞。
彥齊是他?的弟弟。
親弟弟做了對她和公司不利的事，他?又?怎麼還能?像從前那樣在他?麵前堂堂正?正?抬起頭來?呢……更何況，他?知道，宋彥齊這麼做正?是因為想成全他?心裏的那份喜歡。
·
中午關棠到家的時候電視上正?播著午間新聞。
“首都時間中午12時許，警方在臨江縣渡口攔下了一艘可疑貨船，涉嫌綁架沙人?販brdu的三名?犯罪嫌疑人?已被抓獲，並解救了我?國一位公民……”
“有公民在春枝縣到臨江縣中間的山林處發現了一名?受害者，疑似與此次綁架案有關，現已緊急送往醫院進行搶救……”
虞歆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看得津津有味兒，關正?庸沒在客廳，八成是又?在樓上書?房鑽著。
家裏請的煮飯阿姨正?在廚房做飯。
虞歆見關棠回來?，放下手裏抓著的那把瓜子兒，指著電視表情誇張地說：“雖然打了碼，但新聞裏被救出來?的那位公民肯定?就是關誌泓，躺擔架上還是一副嗎嘍樣兒……”
“噗——”
關棠笑噴了，把包掛在旁邊的架子上，轉頭笑著說：“人?家都那麼慘了，你還不忘埋汰幾句。”
“他?慘那是罪有應得！他?要是不出去賭，能?有今天這下場？當時你爹給他?們的那筆錢，他?們就算坐吃也不會山空！”虞歆翻了個白眼兒，話音裏仍舊帶著怨氣，“但之前他?害你這事兒我?可沒忘！看他?遭罪我?高興！”
“行，他?活該。”關棠笑著坐在她旁邊，也跟著一起嗑起了瓜子兒。
虞歆：“那個被人?發現報了警的受害人?……應該就是警察早上問你的那個高什麼來?著？”
“嗯。”
虞歆：“聽?你早上描述的，他?也不是啥好人?。”
說著她仰頭看了看天花板。
關棠：“怎麼？”
虞歆：“沒事兒啊，我?就看看賊老天怎麼回事兒，他?們遭報應怎麼還帶組團兒呢。”
·
高昕晨是在睡夢中驚厥醒過來?的。
醒來?之後他?腦子仍舊一片混沌，身上也沒有一處不疼的，嗓子像是用小刀剌過似的，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音，他?想抬手按一下太陽穴，還沒等手抬起來?，甚至開始出現耳鳴。
在一片噪雜嗡鳴中，他?隱隱約約聽?見病房外有人?在說話，那話音像是從無盡浪潮中擠壓穿梭而來?——
“還聯係不到病人?家屬嗎？”
“已經告知了他?的經紀公司，也拿到了家屬的聯係方式，但……”
聲音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家屬一問三不知，說在外地過不來?……公司也不願意管他?，說人?沒死就行，後續還有官司要跟他?打。”
“……他?的鎖骨被打斷了，聲帶受損，身上還有其他?傷，後續住院治療的費用……”
這些聲音像貓爪撓黑板一樣刺耳，高昕晨費力地抬起一隻?手捂住一隻?耳朵，另一隻?手要抬起的時候卻因為牽扯到鎖骨上的傷，引起一陣劇痛，讓他?剛恢複一丟丟血色的臉再一次變得慘白。
似乎是聽?到他?發出的悶哼聲，在門外跟警方交流的醫生推門進來?，手裏拿著他?的檢查單，匆匆審視一眼，便上前用聽?診器在他?身上來?回移動?：“能?聽?到我?說話嗎？聽?到的話眨兩下眼。”
因為他?嗓子發不出聲，鎖骨又?受傷，想要點頭也十分困難，眨眼對他?來?說比較容易一些。
高昕晨躺在床上保持著頭部不動?，眨了兩下眼睛。
“你被送過來?之後我?們給你進行了鎖骨部分的手術，另外發現你聲帶有損，暫時無法發聲，其他?更詳細的檢查結果暫時還沒出來?。”其實一直想問問他?有沒有覺得身上其他?地方不舒服，畢竟他?被送來?時看上去傷痕累累，他?們隻?幫他?處理了外傷，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損傷。但他?現在不能?說話溝通，醫生隻?能?先挑重點問，“你需要住院治療一段時間，可能?需要有家屬陪同照顧，我?們剛才聯係了你的母親，但她似乎不方便過來?……如果你有其他?家人?的聯係方式的話，就眨眨眼。”
他?還有左手可以動?，就算不是慣用手，在手機上輸入個電話號碼之類的還是能?做到的。
高昕晨眼睛睜大了一瞬，隨即感到心髒一陣抽痛，閉上了眼，久久沒有睜開，醫生和後邊進來?的警察隻?看到他?眼角劃下了一顆淚。
醫生和警察看過不由搖頭，轉身出了病房。
高昕晨卡裏還有些存款，暫時還能?扛得住，但後續的治療……隻?能?到時候再說了。
·
關棠中午在家睡了一覺，下午也不打算去公司，下樓時候看見虞歆還在沙發上，正?半躺著嗑瓜子兒。
剛才她在樓上路過書?房的時候沒看見關正?庸，倒水的時候順便問了句：“老關沒在？”
虞歆把手裏拿一把瓜子皮扔進桶裏，坐起身歎了口氣：“剛才關正?享打電話來?，說關誌泓被送到臨江縣的醫院去了，警方聯係了他?們讓家屬過去，他?懶得去，就讓楊慧蘭自己去了。”
“結果楊慧蘭過去看見人?就給他?打電話號啕大哭，嘖嘖，說是可慘了，左右手被各切掉了一根手指，斷指沒了，已經錯過最佳治療時間……腦袋上還撞了個大包，腦震蕩要住院觀察。”
關棠眨了眨眼，關誌泓惹到的那幫人?本?來?就不是善茬兒，得了這個麼結果是在她預料之內的：“但這跟老關有什麼關係？”
虞歆又?忍不住開始翻白眼兒：“還不是關正?享那個懶骨頭，兒子兒子他?不想管，剛又?跟你爸說他?因為兒子的事悲痛欲絕被嚇丟魂了，這會兒連老太太那邊都顧不上了，這不，喊你爸去醫院盯著情況去了……”
“……”
關棠無話可說。
她甚至有點能?理解關誌泓了。
有這麼個極品爹在身邊，孩子奇葩出天際也是正?常的。
到晚上的時候，關誌泓他?們遭綁架這事兒突然上了熱搜。
一開始這事兒隻?上了地方社?會新聞，但後來?有一張高昕晨被發現時候的現場照片被發到了網上。
雖然發布者打了馬賽克，但仍能?看出馬賽克底下的男性□□。
大眾都有獵奇心理，照片很?快就傳播開來?。
再加上之前警方有通報過兩名?受害人?，分別是“關某某”和“高某某”，以及一些高昕晨“熟人?”的指認，幾經傳播下，流出的這張照片就已經被網友們認定?是高昕晨了。
——雖然馬賽克很?厚，但能?看出他?這全身都青青紫紫的，像是受了什麼□□……
——好嚇人?他?爹的！怎麼現在這種年代?還有光天化日把人?綁架了虐待這種事？！
——前幾天因為抄襲的事才知道他?，結果再見到竟是這種情形……
——關鍵是他?一個藝人?，怎麼會被卷進不法分子犯罪事件裏？而且他?被拋棄在荒山野嶺，萬一沒碰巧被人?發現，估計死了被野狗吃了都沒人?知道吧？
——樓上你……細思極恐毛骨悚然了都！
——雖然他?好像不是啥好人?，但在這件事裏他?是受害人?，該給的尊重還是要給的，這樣把照片放出來?不好吧？
關棠隨意衝了個浪，心想確實挺不好的。
就在她打算繼續刷微博的時候，黎修的電話又?打來?了。
“高昕晨……”他?聲音很?低，似乎是不知道有些話當不當講。
但其實從看到高昕晨身份被扒出來?掛上熱搜的時候，關棠就知道黎修一定?會打這通電話。
他?曾身陷泥沼，隻?要有一個人?肯對他?有一丁點的好，他?都會永遠記得。
她知道，無論現在的高昕晨對他?做了多少壞事，但他?心裏始終還會記得當初那個願意拉他?一小把的高昕晨。
“你想幫他?？”
關棠的聲音沒什麼太大起伏，黎修無法確定?她的想法。
但他?還是輕輕應了一聲：“他?……他?的母親再婚，又?生了個男孩，應該不會管他?。他?的父親是個酒鬼，也是個吸血鬼……”
這些事是他?前世就知道的。
那時候他?們關係還比較親近。
總的來?說，高昕晨出事，應該根本?不會有人?管他?，是死是活都沒人?會在意。
“我?知道他?之前做了許多壞事。”黎修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終歸幫過我?，這次我?想至少能?讓他?在醫院接受完治療……也算全了從前的情義。”
再之後，高昕晨犯下的錯，樁樁件件，自有法律清算。
第 116 章
“你不用解釋這麼多。”
關棠手裏搓著一張麵巾紙玩兒, 聲音沉穩，並沒?有因為黎修說要幫高昕晨而感到半分不悅。
她隻是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麼問題，明天我會聯係那邊的醫院, 一旦他付不起醫藥費，我這邊就會幫他續上……這錢，從你工錢裏扣。”
黎修嗓音裏冒出幾分笑意：“好。”
·
關誌泓除了損失了兩根手指頭和?頭上?多了個?大?包以外沒?什麼其他的外傷, 住院兩天後辦理了出院，和?楊慧蘭一起在警方的陪同下返回了京城。
關誌泓沒?能直接回家，而是被帶到?警局去?做毛發鑒定, 之後才被暫時放回家中?，還被警方要求未得允許不準出京。
虞歆得知了這一消息後又?轉述給了關棠。
她還順便感慨：“果然黃、賭、du不分家啊。”
關棠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驚訝, 隻覺得這下倒是能說?得通了。
關誌泓惹到?的本來就是人渣，他欠了人渣那麼多錢，不還上?人家怎麼會輕易放過他？
人家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要錢, 也就關誌泓這個?腦子不好使的會相信送個?人過去?就能抵了債, 真當什麼人都像他一樣拎不清，三言兩語就讓人騙得找不著北, 把買命錢都賠進去?了。
最後那幫人打算把他帶走?, 估計就是要榨取他身上?的剩餘價值, 拿他當人br肉運brdu的炮灰。
如果那天在渡口沒?有被警方攔下，那他們在看到?關於關誌泓的消息, 大?概就是他運brdu過境被抓的時候。
然後等著他的就是生命戛然而止。
想?到?這兒, 關棠挑了下眉。
尋思我對他不薄啊！
至少?幫他報警保下了他的狗命。
·
在關老太太住進ICU的第六天半夜裏, 醫院給關正庸打了電話。
說?人出了點問題，不太好, 需要家屬趕緊到?醫院。
等關棠也不放心關正庸和?虞歆大?半夜自己開車去?醫院，即便不太情願給關老太太這個?人麵子, 但還是開車跟他們一起去?了醫院。
當時關老太太已經又?被推進手術室了。
有醫生過來給家屬打預防針：“老人情況不好，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被喊過來的不隻有關棠他們一家，還有關誌泓他們一家三口也過來了，關誌泓兩隻手上?還都纏著厚厚的紗布，再見到?關棠時眼神難免畏縮起來。
他當然知道，星雲和?高昕晨是因為版權的事惹到?了關棠，所以才有了後續那麼多可怕的事……都怪霍誠和?高昕晨這兩個?蠢驢！
自從徹底跟關棠一家撕破臉後，他恨不得走?路都要繞著關棠走?，這人現在邪門兒的很，但凡是熱了她的人必會倒大?黴，偏偏那倆蠢驢還要自己往上?撞！
他們撞就算了，還TM的帶著他的錢！
關誌泓簡直氣得想?吐血。
醫生說?完話後整個?走?廊上?都沉默了許久。
誰都知道，醫生那話的意思就是：準備後事吧。
這裏邊最不希望老太太走?的就是關正享了，有老太太在，憑著老太太的麵子他們或許還能從大?哥家撈一筆，好能讓生活過得去?。
但老太太要是沒?了，他們一家三口就隻能吃西北風了！大?哥是不會再搭理他們的！
於是他最先抓著醫生的手臂懇求道：“醫生！救救我媽！一定要救救我媽！要多少?錢都可以，隻要你們救活她！”
說?著說?著他膝蓋一軟就要往地?上?跪。
就算救不活，最起碼也要讓人清醒著出手術室，好讓老太太再給他討條生路啊！
“關先生，別這樣。”醫生每天要麵對無數病人家屬，下跪哭求的並不罕見，這種事其實見多了也就麻木了，醫生隻是眼疾手快將人從地?上?拉起來，平靜道，“盡力救治病人是醫生的職責，您不必這樣。”
說?完醫生拂開關正享的手，又?衝關正庸那邊點了下頭，之後才離開。
關棠和?虞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悲不喜的，過來這一趟隻為聽一個?結果。
天將亮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出來的時候搖了搖頭：“家屬再最後陪陪病人吧……”
關正庸聽見這個?結果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心裏是難過還是鬆了一口氣。
之後他就開始挨個?聯係關家和?關老太太娘家平常跟她走?得比較近的親戚，人要走?了，通知大?家來見最後一麵，然後就得準備後事了。
關正享倒是激動地?紅了眼，拽著醫生發瘋：“不可能！醫生！我媽一直身體硬朗！他不可能走?這麼早……一定是你們！是你們沒?有好好醫治她是吧？！我要告你們！你們這是草菅人命！”
楊慧蘭也一屁股坐地?上?開始抹眼淚：“媽你怎麼能這麼早走?啊！你還沒?看到?誌泓結婚給你生個?重孫啊，怎麼舍得拋下我們就走?啊……”
關誌泓直接愣在原地?，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魂、傻了一樣。
老太太生前最關照的這一家三口，竟沒?人去?看她一眼。
虞歆向?來跟關老太太互相看不對眼兒，這會兒更是不願多看一眼。
就隻有關棠恰好站在病床旁邊。
她覺得老太太這會兒雖然應該還處於麻醉狀態，但應該是有些意識的，因為她發現對方眼皮稍抖動了幾下。
隻不過是還睜不開眼，無法憑自己的意識行動。
關棠眼睛往關正享和?關誌泓那邊瞟了一眼，雙臂抱在胸前，漫不經心地?說?：“你的好兒子好孫子好像不太顧得上?你，他們應該是打算拿你爭取最後一筆利益呢……”
老太太生前就把大?部分錢才救濟給了關誌泓一家，自己反而沒?剩什麼財產了，這會兒人走?了關正享什麼也繼承不到?。
關棠又?往那邊看了一眼，那個?倒黴醫生還在遭受關正享的糾纏，關正庸去?了走?廊盡頭打電話，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楊慧蘭又?在在地?上?尬演，關誌泓在發呆，那邊隻有虞歆和?幾個?護士在嚐試將關正享給拉開。
關棠想?著，關正享這扶不上?牆的狗德行，估計是琢磨著最後再從醫院訛一筆，也算老太太給他最後的饋贈。
沒?再繼續盯著關老太太，關棠也往關正享鬧事的那邊去?了，路過關誌泓的時候踹了他小腿一腳：“還不去?把你爹拉住？嫌自己蹲局子寂寞，巴不得他也進去?陪你呢？”
關誌泓愣了一下，隨後瞳孔驟縮。
看來她全?都猜到?了。
這次他是必然會進去?的。
因為高昕晨還活著，他和?董哥之間的交易一定會敗露，到?時候數罪並罰，再加上?他現在雖然沒?被關進去?，但其實還在上?次因為暗害關棠事件的緩刑期內。
緩刑期內又?違法犯罪，這次他跑不掉的。
關正庸那邊撥出了幾個?電話，被接通後說?了兩句又?被匆匆掛掉，打通的基本都是這樣的情況，還有一些根本就打不通。
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老太太親侄兒的，之前他們一家三口去?大?院兒吃飯還碰過麵。
電話響了好久，幾乎快要自動掛斷的時候才被接通，關正庸清了清一宿沒?睡、又?講了半天話的嗓子，沉聲說?：“老太太病危，你們白天有時間的話，來……”
對麵隔了許久才說?：“大?表哥，我這……不太合適，家裏小孩還不到?三歲，怕去?醫院招了晦氣，我們一家就不去?了哈，姑姑那邊你幫我打個?招呼吧。”
說?完那邊就直接掛斷了電話，似乎是怕再多說?幾句都會沾了晦氣。
虞歆在旁邊看著，見關正庸終於收起手機，問道：“怎麼……”
“又?被掛斷了。”關正庸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兩邊人都找借口不願意來。”
關家這邊的親戚在關老爺子走?了之後其實就跟老太太走?動少?了。
倒是老太太那邊的親戚時常要去?找她蹭些好處，畢竟誰都知道她有關正庸這麼個?當大?老板的兒子，老太太的侄兒外甥恨不得都住在她那大?院兒裏，看著她比看見自己親媽都親。
結果老太太病倒這麼些時日?，竟沒?一個?小輩兒過來探望過。
剛才關正庸挨個?打電話通知，估計別人也都跟老太太這侄兒一樣，生怕沾了晦氣，避之不及。
虞歆眨了眨眼，說?：“讓人安安靜靜地?走?也挺好。”
死人省得折騰，活人也省事兒。
之前她去?參加過別人的葬禮，中?間有個?瞻仰遺容的儀式，逝者躺在棺裏，其他人圍一圈兒看，哭喪著臉兒念念叨叨。
她想?著將來她要是沒?了可搞不得這些。
人都死了，沒?必要再社死一次。
關老太太已經被推到?了普通病房，身上?被連了幾台監護儀器。關棠看著醫護人員們把人安頓好離開，她也去?病房外看了一眼，這才看見關正享被關誌泓拽著回來了。
關正庸已經被帶著辦手續去?了，虞歆回來喊關棠一起回家，最後病房裏隻剩下關正享和?楊慧蘭兩人頹喪歎氣。
·
又?隔了兩天，醫院又?聯係到?關正庸，說?讓他們趕緊去?醫院。
他們一家人趕到?的時候關正享正趴在床邊抱著關老太太號啕大?哭。
光這麼看著倒覺得她精神狀態及前些天的時候好了許多，臉色似乎也沒?那麼難看了，甚至還能開口講話。
關棠在旁邊默默看著。
知道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
關正享在跟老太太哭訴什麼關棠沒?聽清，隻聽著他在說?什麼讓老太太替他做主，見關棠他們一家進來後，旁邊的關誌泓一直扒拉他，讓他別說?了。
他住了嘴，但還是不願意從那個?病床邊離開。
後來關老太太估計是嫌他煩了，努力抬起手推了推他，等他讓開位置老太太才看見了門口那邊。
在看見進來的隻有關棠他們一家之後，她又?垂下眼，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那幫白眼兒狼，每一個?願意來送她。
倒是最後進醫院手術住院的錢都是跟她斷絕了關係的老大?一家拿的……
她這輩子全?都錯付了啊。
第 117 章
病房裏顯得有些擠。
關老太太衝剛進門的關正庸招了下手, 示意他過去?，要跟他說話。
關正?庸心?裏再跟她有疙瘩，也不至於臨了一句話都不聽她的。
然而老太太此時雖然神誌清醒能講話, 但講話用的都是氣?聲，離遠了聽?不到，關正?庸隻能往前?了幾步湊到床邊兒?去?。
即便關正?享再不願意離開那張病床, 此時也不得不挪開了位置。
關棠和虞歆沒往病房裏擠，就在門口等著。
直到隔了一會兒?，關正?庸聽?完關老太太說話出去?喊了她一聲：“叫你到跟前?兒?去?, 你……想去?就去?，不願意就……”
關棠笑?了一下：“有什麼不願意的。”
正?好她也有話想說。
這會兒?關誌泓已經很有眼力見兒?的拉著他沒用的爸媽到病房外候著了。
現?在在他眼裏關棠就是徹頭徹尾的瘟神, 沾上她準沒好事兒?，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沒好事兒?！
這他大爺的次次都是牢獄之災啊！
剛跟著站到病房門口的他大爺關正?庸突然揉了揉鼻子?，沒忍住：“阿嚏……”
關棠站在床邊, 她身量並不矮, 這會兒?微微彎著腰，耳朵湊近嘴巴張張合合咿咿呀呀的關老太太, 從背影來看倒是一副祖慈孫孝的模樣。
“從前?……是我糊塗……待你不好, 你怨我…也是應該的……”
老太太說話斷斷續續, 短短一句話半分鍾就過去?了。
關棠卡住她一個氣?口兒?，點了點頭道：“您知道就好。”
“……”關老太太盯著她, 後麵的話半天都沒說出來, 但最後她還?是說, “誌泓他……被慣壞了……”
聽?見關誌泓的名字，關棠徹底沒了耐心?, 直接打斷了她，身子?俯得更低了些, 用隻有她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他被慣壞有你一份功勞，你知道就好。也別想著讓我顧念姐弟之情對他有任何幫襯，我直接告訴你，不可?能。”
關棠笑?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附在老太太耳邊說：“你的孫女關棠，早已經不在了，沒別的意思，就是告訴你一聲。”
說完她就在老太太震驚的眼神中緩緩起身，走到病房門口跟關誌泓說：“再進去?看看吧金孫，你奶到現?在還?念叨著你呢。”
先頭兒?關棠還?真有種錯覺，以為關老太太到最後能幡然醒悟呢，沒成想心?裏惦記的還?是她伺候了一輩子?的皇子?皇孫。
她都懷疑她家老關是不是路邊撿回來的。
她到不擔心?老太太會跟他們說些什麼，畢竟以她現?在的情況估計也想不明白事兒?了，在一個就是說了也沒人信，別人隻會覺得她的情況已經到了會張口說胡話的地步了。
之後由關誌泓一家開車將人拉回了村裏大院兒?，下午天將黑的時候，關老太太合上了眼。
關正?庸一早就聯係了火葬場那邊過來抬棺，之後又按著當地一些習俗，拿火盆燒了一些關老太太生前?的物件兒?，靈車開動的時候又點了一卦鞭炮。
鞭炮揚起的煙霧迷了關棠的眼。
這時她才又想起原書中的劇情。
原書中的關老太太命比原主都長。
思來想去?，她覺得可?能是因為有人離世是一個被設定?的劇情節點，原本黎修的爺爺會在今年盛夏去?世，但因為實際情況的變動，讓爺爺活下來了。
劇情節點被迫推後，且失去?了目標人物。
就跟前?幾次一樣，事情總歸是要發生的，無論發生在誰的頭上。
這離譜兒?的劇情束縛力。
趁別人還?在忙活的時候，她拿出手機，給黎修發了條消息：【關老太太走了。】
這會兒?黎修可?能正?在台上演出，沒能及時回消息，關棠也沒等，收起手機去?幫她家老關一起收拾了一下關老太太的舊物，分出來一些要一起火化的，還?有些小?玩意兒?要一起下葬的。
還?在老太太生前?的屋子?裏擺上了供台，上邊放了一張提前?準備好的遺照，照片前?麵放著香爐和燭台。
大概到十點多，關棠他們一家三口回了自家別墅，關誌泓也想回家住，但被他爹攔下了，他們今天要在這邊給老太太守靈。
說是守靈其實屍身已經被拉走了，屋子?不過是間?空屋子?而已，隻是為了全風俗禮數，要在三天內保持香火不斷。
可?即便如此，關正?享還?是無端端覺得今天這房子?比往天要冷許多，冷得他打哆嗦。
這他哪兒?敢自己?在這兒?守啊！
於是他們一家三口都留在了大院兒?，商量好了夜裏輪番兒?醒來守著香火。
·
到家停車後關棠才又看了眼手機，發現?有好幾個黎修的未接來電以及他發來的一條微信消息。
她沒直接回電話過去?，而是打開微信先看了消息。
黎修：【還?好嗎？】
關棠唇角微微彎了一下，先回了個：【剛到家。】
之後又收起手機，給車子?熄了火兒?，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虞歆從車子?後備箱裏拿出一個擦車的撣子?，在車身上來回撣了幾下。
關棠見了越發覺得她有那麼點兒?可?可?愛愛在身上：“不拿柳條抽是怕刮掉漆？”
“是啊，不然還?是那玩意兒?祛晦氣?……”她嘴比腦子?快，說完才反應過來女兒?是在調侃她，立馬翻了個白眼兒?，哼了一聲，“剛剛不下車跟誰發消息呢？可?別跟我說是工作啊，我都看見你笑?了！”
關棠不動聲色：“公司藝人，黎修，你可?能聽?說過？前?一陣子?還?上過幾次熱搜。”
聽?她說完，虞歆想了想。
自己?還?真對這人有點兒?印象。
“還?以為你有什麼情況呢……結果是跟自家藝人。”虞歆嘟囔了一句，把?手裏的撣子?放下，自顧自進屋去?了。
關棠看著虞歆的背影挑了挑眉。
她也沒說跟藝人發的就一定?是工作消息啊？
等會到自己?房間?，關棠在浴缸裏放了水，整個人泡進去?，好似整日奔波的疲憊都被撫平了。
黎修又回了消息過來，問她方不方便通電話。
在關棠回了個“1”過去?後，他甩過來一個微信視頻。
“！”
關棠從浴缸裏往起坐了坐，點了以語音接通。
“不方便視頻嗎？”黎修的聲音從另一頭傳過來，他那邊的環境很安靜，應該是已經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嗯。”關棠將另一隻手從水裏拿出來，到旁邊擠了一捧潔發慕斯搓揉在頭發上，語調平直地說，“在泡澡。”
“……”其實從剛才的水聲傳過來後黎修就知道她在幹什麼了，忍不住隔著網線紅了耳根。這會兒?他正?俯身趴在酒店房間?的小?露台上，晚風一吹，額前?的幾縷碎發便被揚起，他伸手抓了抓頭發掩飾著自己?的窘迫，“抱歉。”
“好的道歉俠。”關棠邊揉著頭發邊笑?了，一天天的，淨愛道歉。
黎修也低著頭笑?了，隨後又問：“家裏的事……”
關棠不是原本的關棠，對她來說這裏沒什麼特別親近的人，也包括關家的人。
更何況是對她不好，對原主也不好的關老太太呢？
黎修覺得老太太的去?世應該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影響。
但她卻特意發消息將這件事告知了她。
他覺得她可?能是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倒不是這個事。”關棠聲音頓了頓，用淋浴將頭上的泡沫衝掉，之後才把?自己?對劇情的猜測給他講了一遍，“你說咱倆會不會也被迫走上什麼離譜兒?的劇情？”
黎修那邊沉默了片刻：“應該不會，就算我們兩?個有必然需要麵對的結局，也不可?能比原先的更差了。”
原先他們兩?個一起死了。
想要比那個更差，那隻能是他倆不僅一起死了，還?一起炸了……
不過他也說不清為什麼。
但他越來越有種自己?已經從什麼束縛裏掙脫開來的感覺。
關棠不禁笑?出聲。
其實她對自己?的生死沒那麼看重，畢竟能在小?說世界再活一次，已經是她額外賺到的了，多活一天賺一天。
更何況是有錢有閑的活。
·
第?二天晚上輪著關正?庸去?守靈，關棠和虞歆也去?了，她倆不是為了守靈，隻是單純為了陪著關正?庸而已。
隔天晚上守靈的又換成了關誌泓他們一家。
晚上關棠沒跟著關正?庸他們回去?，而是回了自己?的公寓。
第?二天要進行葬禮儀式，她得回家找一套黑色的衣服。
結果剛一進家門，玄關的感應燈亮起的時候，他發現?地墊上多了男士運動鞋。
再一抬頭，盈盈微光裏，男人正?衝著她笑?。
她愣了一下：“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黎修上前?幾步，接過她手上拎的一袋換洗衣服，又彎腰幫她從鞋櫃裏拿出拖鞋，端端正?正?地擺在她腳邊。
關棠單手扶著牆，邊換鞋邊說：“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我這幾天都在爸媽家住著的，萬一今天也不回來……”
“這不是回來了嗎？”黎修笑?了笑?，把?手裏的東西放好，又問，“守靈沒休息好吧？飯吃了嗎？我幫你放水泡個澡？”
關棠揚了下眉稍：“這麼殷勤是想要點兒?什麼報酬？”
“我是那種人麼！”黎修又迎麵朝她走過去?，隨後微微俯身將她整個人攬進自己?的胸膛，“想你。”
第 118 章
浴室裏熱氣蒸騰, 霧氣繚繞，偶爾能聽到幾下嘩嘩的水聲。
關棠在浴缸裏泡著，但其實也沒覺得身上那種疲累被緩解了多少, 以前連著熬幾個通宵都?沒事兒，現在是真的熬不動了。
在大院裏他們一家三口輪換著守了一晚上加一白天，她斷斷續續也睡了幾個小時, 但全身還是會像被車碾過一樣哪兒哪兒都疼。
她單手揉了揉肩頸處，從浴缸中踏出去，暗歎自己可能是上年紀了。
打開淋浴把身上殘餘的泡沫衝了幾下, 擦幹後裹了一件毛巾質感的浴袍開門?出去。
她房間的這個衛生間是幹濕分離的，浴室和?馬桶是兩個並排的隔間, 從浴室出去是洗漱台區域，再出一道?門?才會到?臥室。
而衛生間為外麵?的那扇門?是玻璃材質的，能直接看到?外麵?, 而她進來洗澡之前沒有特意關上房間的門?。
這會兒她一抬眼恰好看到?了靠牆站在門?外的黎修。
他應該也是剛剛衝過澡, 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家居服，頭?發也變成了順毛。
他什麼也沒做, 好似隻是百無聊賴地等在那兒, 眉眼微微垂著, 過了一會兒還用手掩著嘴打了個瞌睡。
她這才想起?來，他今日剛從外地趕回?來, 應當也是舟車勞頓。
黎修打完哈欠抬眼間也看到?關棠了, 他笑著站直了身體, 用眼神詢問：可以進去房間嗎？
關棠挑了下眉，幹脆把那扇玻璃門?推開：“有事找我？發個微信就好了, 何必等……”
“沒有。”黎修走?到?玻璃門?邊，輕聲問, “我幫你吹頭?發吧？”
“不用，我……”
但她話沒說?完，黎修已經跟她一起?擠在狹小的空間裏了，他從洗漱台前麵?的牆上拿下了壁掛吹風機，開了暖風對著自?己的手心吹了一會兒，直到?覺得溫度合適了才開始輕柔地撩起?她的發絲。
吹風的聲音很大，這時候說?話也聽不清，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發一言。
直到?幾分鍾後黎修把吹風機關掉重新放回?架子上，關棠才兩隻手撐在洗漱台邊沿，望著鏡子裏的男人?問：“你受什麼刺激了？”
這人?明顯不太對勁。
他微微低著頭?看他，笑了笑，推著她往外走?，順便輕輕捏揉著她的肩頸：“技師小黎為您服務一下？”
關棠被他這幾下揉得舒服，隻覺得熱水沒有解決掉的疲憊感被他這幾下撫平了不少。
她沒有直接說?要不要，而是覺得有些好笑：“幹什麼突然討好我？等不及了想上位啊？”
黎修將她按坐在床上，就站在她跟前，許久沒說?話。
他本就個子高，現在他站著而關棠坐著，她要仰起?頭?才能看見他的臉，他則站得直挺挺的，垂著頭?凝望著她。
見他不說?話，關棠略微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怎……”
不等她說?完，黎修輕輕搖了下頭?，輕聲說?：“沒，我不要名分也可以。”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平靜，也沒有夾帶任何個人?情緒，關棠不知道?他說?出來的時候委不委屈，但她聽著都?覺得心裏難受，有種要在一段關係中把自?己的位置無限放低的感覺。
“你說?說?，到?底怎麼了？”關棠拉起?他的手腕晃了晃，像是在安撫。
黎修拿回?自?己的手，把她轉了個方向，然後一聲不吭地開始提供按摩服務。
關棠也沒掙紮，就隨他去了，反正享受的也是她。
隻不過她還是犯嘀咕：“你現在這樣會給我一種捅了什麼大婁子需要我解決、心很虛的感覺。”
“那我要是真捅了大婁子，你會幫我解決嗎？”黎修站在床邊，為了方便按摩，他貼著床的那條腿跪在床上，聲音像他的動作一樣輕柔，“還是說?，幹脆直接放棄我？”
關棠在黎修看不見的地方皺了下眉心：“那要看你捅得是多大的婁子了，你要是把天給捅了個窟窿，那就隻能請女媧過來才能解決了。”
說?完，她感覺到?黎修落在她肩膀上的指尖微微頓了一下，隨後又若無其事地揉捏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關棠都?快要睡著了，他才輕輕問：“對於你來說?，我是什麼？”
關棠聽見後又清醒過來，表情愣了一瞬，隨後伸手拍了拍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身體轉了個方向過去麵?衝著他，看了眼他單膝跪著的位置：“坐啊，不累麼？”
黎修兩隻手在半空中頓了頓，隨後緩緩垂下，身體沒動，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也不知道?腦袋瓜裏在想些什麼。
“讓你坐。”關棠又無奈地拽起?他一隻手，拉著他坐在自?己旁邊，之後手也沒鬆開，還輕輕捏了捏，“因為前幾天我說?的話？”
他今天的表現一直怪怪的，一副安全感崩塌的怪樣子。
她仔細想了想，大概也隻有前幾天跟他吐槽劇情的時候可能刺激到?他了。
之前她隻說?了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但前幾天跟他討論他倆的結局是不是也是劇情設定的時候，她原原本本告訴他了，說?這是一個小說?世界。
而她知道?很多未來會發生的事也是因為提前看過劇情。
果然下一秒，黎修嘴巴張了張，聲音裏都?帶著怨念：“所?以在你眼裏，我是個畫本子裏的紙片人?嗎？”
他能感覺到?她捏著自?己手指的手頓了頓，之後她幹燥溫暖的手就鬆開了他，有一瞬間他想反手抓住她，但最終又被心裏的虛無給限製了。
一個紙片人?，抓住她又有什麼用呢？
但是：“之前我們之間又算什麼呢？”
“啊……所?以你一直拒絕我，是因為你沒辦法喜歡上我這個紙片人?對麼……”銥誮
說?到?這兒，他眼眶突然就紅了，這幾天他整個人?都?像是懸在崩潰邊緣，這會兒終於繃不住了。
因為他心裏想著，如果是自?己看過的哪個劇本裏的人?突然活過來了，他可能也沒辦法真的把對方當成人?來看待。
關棠剛才捏著他的手指的那隻手忽然撫上了他的臉頰，輕輕揉了一下，隨後望著他笑了笑說?，“其實剛來的時候我確實隻當你是紙片人?的，也不光是你，對我來說?這個世界都?不真實，所?有人?都?跟我隔著次元的……”
說?著說?著她掐起?他的臉頰肉稍稍用力捏了幾下：“但是我在這個世界裏發生的所?有事都?是真的，現在我也是這裏的一員，而你也是生活在我身邊的、活生生的人?，也不光是你，還有我的父母、舒羽和?祁總、宋書昂、李晉鵬……”
她回?不去原世界，未來也會以現在的身份繼續在這裏生活，準確來說?，她才是那個外來的異類，是這個世界接納了她。
黎修垂眸看著她彎彎的眼睛，一時間也不太確認她這話是真是假。
“不信啊？”關棠翻了個白眼兒，捏著他臉頰的手指往下滑，直接霸道?地捏起?了他的下巴，“黎修，你有沒有良心啊？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不過也難怪他剛才患得患失地說?不要名分也可以，畢竟如果她隻是拿他當紙片人?的話，他覺得對她來說?，他可能隻是個消遣。
又談什麼名分？
她的臉近在咫尺，黎修立體分明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身上的溫度不由自?主地開始上升，喉間幹澀得厲害。
她好像……是沒有騙過他。
關棠見他神情逐漸軟化，垂著眼不敢看她，便惡趣味地彎了下嘴角，語氣卻惡狠狠地說?：“想明白了就好！那你說?吧，打算怎麼賠罪？”
黎修下巴還被她捏著，也避不開她，抿了抿唇決定認慫：“隻要不把我趕出去……”
現在都?要十?月底了，夜晚街上怪冷的。
“這會兒想起?你寄人?籬下了。”關棠笑出聲，放過了他的下巴，“趕緊回?去休息吧，還想留下侍寢嗎？”
“……”他緩緩起?身，臨走?時又扭頭?看了她一眼，欠兮兮地問，“……我說?是的話會不會挨打？”
他剛說?完就看見關棠丟了個枕頭?過來。
還好他眼疾手快，及時帶上門?溜了。
他知道?了。
會挨打。
·
第?二天一早關棠就出門?了，今天是關老太太的葬禮。
出門?前還吃了黎修幫她準備的早餐。
關正庸和?虞歆來關棠小區外接上她之後一同去了殯儀館。
整個葬禮豪華卻冷清。
花圈、吹拉彈唱的儀式一個不少，但到?場的人?隻有關正庸和?關正享兩家。
其他親戚都?是托花圈店送了個花圈過來了事，從頭?到?位連麵?都?不露一個。
告別儀式結束後，老太太就直接被帶去火化，然後當天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