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984-2
作為一名預備役學神, 高雪婷本身就孜孜不倦地卷自己，以優異的成績通過申城第一中學的高中入學考試，並且在之後的隨堂測驗、月考中越戰越強, 從最?初的班級前十往年級前五穩定，並朝著更高的名次發起?衝鋒。
而奶胖奶胖的高佑黎小朋友雖然看起?來呆呆萌萌但腦子不笨，並且內心澄澈，學習態度一向十分端正。
叔叔br姑姑br哥哥教什麼他都會認真學進去, 不像是其他屁股上像是長了小釘子一樣?坐不住的同齡人總是靜不下心來，所以學習成果也相?當?不錯。
再加上小學低年級的考試內容不算複雜, 在轉學考試的時候也取得了不錯的表現，總體來說也是過度順利。
夾在中間的高佑濤就要波折不少了。
雖然當?了班長之後已經?努力把自己往沉穩方麵努力了, 但畢竟還是個小少年，再加上他的幼年經?曆導致他在擁有同齡人調皮搗蛋本性的同時心思也比較重, 所以在得知要轉學去更厲害的大?城市的學校讀書之後, 因為擔心自己考不好達不到?對方的轉學成績標準，他現場發揮時不是很理想。
雖然也沒有落選是擦邊過去的, 但這次挫折卻讓他頗受打擊。
一向性子要強的他硬是收起?了剛來到?大?城市所產生的所有好奇心，全身心地沉浸在學習和?補習之中。
直到?終於在期中考試的時候從轉學時的成績中下遊爬到?了中上遊, 高佑濤這才稍微鬆了口氣，這才有心思注意身邊周圍的人和?事。
然後就又被打擊到?——在他兩耳不聞窗外事, 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時候, 居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個外人把他親愛的弟弟給拐跑了！
以前弟弟可是張口閉口“哥哥”、“哥哥”的, 結果現在卻是一口一個“容容”、“容容”……
呔！這個“r”到?底是何方妖孽！
（by自從陸柚給他們買了《西遊記》畫本後就自詡齊天?大?聖孫悟空分猴的桃子同學）
“容容就是容容啊，”高佑黎現在和?新朋友正是打得火熱的時候, 可不允許別人說他新朋友的壞話?, “容容真的好聰明啊！說外語比小姑姑還好！而且他還會彈鋼琴！會踢足球！他什?麼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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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佑黎在新學年的第一天?上午最?後一節課程安排是音樂課。
轉學到?申城外國語實?驗小學之後，高佑黎才知道鋼琴這種樂器的, 走?進寬敞明亮的音樂教室，看到?英語老師坐在鋼琴旁邊，他可是被這個黑白?相?間的大?家夥給狠狠震驚了一把。
更讓他震驚的是他的同桌謝君容居然能坐在那麼大?那麼大?的鋼琴旁邊彈出超好聽的音樂出來！
不得了不得了！
後麵上午課程結束，在吃了學校食堂午飯（申城外國語實?驗小學是包午餐的）後，下午第一節課就是體育課。
高佑黎以前沒有玩過足球，在體育課的時候被不懂事的同學嘲笑小土包子，也是他的同桌謝君容挺身而出，不僅踢足球比賽贏了對方，還讓對方給自己道了歉。
於是，高佑黎對謝君容的好感up、up使勁增長。
相?比起?高佑濤，高佑黎這個孩子要內向膽小一些。
來到?陌生的環境心裏就怕怕的，但是看到?叔叔們整天?忙得腳不沾地，大?姑姑遠在羊城，小姑姑早自習晚自習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唯一就讀一所學校的親哥哥呢，因為學習成績不理想正在奮發圖強，所以年紀雖小但已經?懂事的高佑黎就默默給自己打氣要堅強要勇敢。
但內心實?際上還是虛的。
這個時候，從天?而降（bushi）一個能把他罩著的人，哪怕對方和?自己年紀差不多，但高佑黎論事不論人，當?即就單方麵認定要和?對方做朋友，還要做好朋友！
別看高佑黎小朋友是高家年紀最?小的，但是討人喜歡的本事卻是高家人中最?棒的。
畢竟誰能抗拒長相?玉雪可愛，性格純真禮貌的幼崽的魅力呢？
特別是在陸柚的養育下，小梨子似乎知道自己很可愛，原本還羞怯內向不敢與人接觸的性格也開朗了不少，一雙圓溜溜的小鹿眼笑成小月牙，小嘴巴笑出潔白?潔白?的小米牙，奶白?奶白?的小臉蛋還duang duang地一顫一顫，這萌力全開的模樣?，誰能不迷糊？
謝君容哪怕是再是個走?酷帥冷漠風的小背頭哥，也終歸隻是年紀隻有個位數的小朋友罷了，被那真誠崇拜又符合眼緣的同桌主動靠近，等到?放學的時候也不再抗拒和?別人手拉手排隊走?的行為了。
看到?這一幕的梁安娜老師都驚呆了——要知道，因為之前班級人數是單數，謝君容是拒絕了所有班上其他小朋友的拉手手示好，成為三十一名學生中被落下的那個[一]。
不過謝君容同學一點兒也不在乎，拽拽地背著小書包雙手插兜，一米多點點的小朋友硬是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她本來還打算這自家這小外甥要是再特立獨行不願意和?別人拉手排隊放學，為了照顧新來同學，她就要拉好高佑黎同學——小朋友白?白?嫩嫩的，小手手也軟軟白?白?的，肯定舒服得很哩！
誰知道她還沒來得及行動，自家小外甥先轉性了？
雖然那小表情還是冷冷淡淡的，但要真的不樂意，早就甩手咯！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能理解。畢竟高佑黎小朋友長得乖巧可愛，又愛幹淨又禮貌還總是笑眯眯的，跟顆小甜豆一樣?，誰能不喜歡？
很明顯，謝君容無法?不喜歡，不僅允許對方和?自己手拉手，並且在短短幾日的時間就和?對方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了。
這速度看得梁安娜老師歎為觀止，不過在驚訝之餘也覺得十分欣——畢竟從小到?大?謝君容身邊一直沒有同齡玩伴。
不是沒有其他小朋友因為謝君容的外貌或者家長的囑咐去主動接近謝君容，然而都在謝君容那裏折戟沉沙。
謝君容聰明早熟學習能力又強，可能也正是因此對於非真心想要和?他交朋友的很是抗拒。
她還有他父母都擔心這孩子太過孤獨，到?時候影響性格的形成，對他未來的人際關係交往也產生不良影響。
但好在現在這個問?題應該暫時不用擔心了，看著高佑黎歡歡喜喜地帶著自家小外甥一起?學習一起?玩耍，梁安娜老師就不止一次地感謝自己當?初把高佑黎安排成了小外甥的同桌。
這件事梁安娜也給謝君容的父母說過，那對總是事業心特別強的夫婦對此也十分高興。
不過可能疑心病是有遺傳的，自家兒子難得遇到?一個如此喜歡的小夥伴，謝君容父母便想了解一下高佑黎的家庭背景——他們倒是不擔心對方別有所圖，隻要能讓兒子恢複正常的人際交往能力，就算給些好處又如何？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想法?，所以之前也不介意有這種想法?的人安排自家孩子去主動接觸謝君容，隻可惜自家兒子太挑剔了，沒一個瞧上眼的。
謝君容父母都一度懷疑自家兒子眼睛長在頭頂上，怕是以後得要本事碾壓兒子的小朋友才能被他認同。
隻是讓謝君容父母感到?尷尬的是，他們的猜測全都沒成立。
首先讓兒子放下心防不是什?麼頂尖優秀小朋友，而對方的家庭也不是什?麼別有用心的情況——因為他們是做電子商品製造業的，而高家無論是做服裝行業的，做貨車物流的，還是做食品加工的……
無論哪一個，都和?他們謝家所在的領域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啊哈哈，這的確是有點自作多情的尷尬呢。
不過能生出謝君容這樣?的孩子，謝家父母也不是那種會在這些事情上耿耿於懷的人，而且他們也隻是私底下揣測，拾掇了一下心情，他們反而對於自家孩子和?高家孩子的交好樂見其成。
甚至覺得自己私底下又去調查又去揣測人家的用心實?在是不太好，便想著從其他方麵補償一下。
但這補償也是有技巧的，大?咧咧送上門反而會讓人心生警惕，所以這回謝君容父母特意去仔細了解了一下高佑黎家裏長輩各自發展的行業，選取了和?他們家產業能夠相?交的部分。
畢竟生意人都講究個合作共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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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高晉年和?陸柚驚訝地發現，原本他們以為在申城發展得費好一番力氣，但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來了或者是這真的是對創業者十分友好的時代，他們的計劃一步步都實?行得很順利。
甚至比他們預想中的還要好。
比如說高晉年的物流運輸，不僅在原本快遞外貿單的業務上做穩了普通居民搬家、小工廠小作坊機器運輸搬運這些拓展業務，還居然開始接到?一些大?型工廠的貨物運輸。
是的，作為改革開放的一線城市，這短短幾年已經?有不輸於國營工廠的民營大?工廠、大?公司了。
這個時候異軍突起?的大?工廠一般都不是從零開始，背靠著的都有自己的靠山——有的是底蘊深厚的富豪，隻不過在特殊時期隱退蟄伏默默積蓄力量；有的是與外國企業合資所以直接跳過羸弱發展的階段……
無論是哪種，基本上都有自己固定的門路和?固定的班底，自然也都有自己的運輸車隊。
外來的運輸車輛想要分一杯羹基本上是沒有門路的——畢竟大?工廠也還要講究個安穩，萬一外來的車輛運輸過程中給他們的貨物損失了，那賠償先不說好不好找這些“遊擊散兵”賠償，耽誤了送貨影響的可是他們大?工廠的信譽，萬一因此丟失了合作的客戶更是得不償失。
高晉年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所以哪怕他的物流車隊發展步步登高，也遠沒有達到?和?那些大?型工廠公司合作的資格。
誰能想到?天?降餡餅呢？
古語有雲，天?上掉下的沒有餡餅，很有可能是陷阱。
但高晉年一向是個敢想敢拚敢幹的性格，更何況，若是做成了這一單，不僅能賺他們好幾個月的錢，最?重要的是，還可以為他們的物流運輸打開新的局麵——工廠越大?的，涉及的各行各業越多。
而且能有這一家大?工廠因為訂單激增導致自家運輸力供應不上，肯定還會有其他的大?工廠也會遇到?差不多的情況。
對於這一點，哪怕沒有陸柚給高晉年提點，憑借著高晉年這些日子在沿海這幾個城市的所見所聞，見到?了經?濟日新月異，甚至可以說是瞬息萬變都不為過，自然見微知著。
所以哪怕擔心這天?上掉餡餅的問?題，高晉年思索再三還是按照陸柚的建議找了專門的律師確認了合同無漏洞後簽下了這份合作。
而當?他帶著所有的員工兢兢業業將?這個訂單圓滿完成的時候，的確也如他所預想的一樣?，不僅收入頗豐，也一定程度打響了他們物流公司的名頭，和?那些小打小鬧的搬運小公司區分開來。
甚至在合同完成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另一家大?工廠的運輸訂單——這回不是運輸精密度相?對較高的電子產品，而是運輸陶瓷地磚，這東西雖然吃重，但結實?性倒是要高得多了。
無論如何，運輸完了也是一筆大?單，高晉年都在考慮，如果接下來能拓展出這種大?工廠外單的話?，他都要考慮給自家車隊增加一輛重卡或者再招新的司機入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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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晉年這邊的事業如火如荼，陸柚這邊也沒有閑著。
他雖然覺得自己的定位最?好是在二線當?顧問?，但並不代表他就完全舍得下自己一手創辦起?來的一品鮮下飯醬。
雖然也因為下飯醬需要的辣椒特殊，沒辦法?在申城這邊獲取，再加上落霞村多數人都在一品鮮下飯醬的作坊裏做工，他去年還新增加了個罐頭生產線，所以這個產業他還是放在村子裏。
大?概也是看見陸柚他們都在外地去了，就連家裏的孩子都去外地讀書，所以村子裏的大?家都擔心好不容易找到?的足不出戶就能賺錢的工作丟掉，所以去年村裏人的這個年過得都不是很無憂無慮——但他們也知道這下飯醬是陸柚的私人產業，陸柚和?高晉年他們雖然年輕，但自己的注意正得很，他們隻是做工的，誰也不想也不敢去左右陸柚他們的想法?。
就有幾個想要倚老賣老蠢蠢欲動的，也被桂芬嬸敏銳察覺，借著拜年的時候給人敲打了一番，於是也隻能壓下滿腹小心思，心焦地等待“宣判”。
然後就是開年，陸柚他們一家子都拖家帶口地離開了落霞村，但是村子裏的下飯醬作坊卻正常開工，陸柚也給作坊的員工說了，雖然他們離開了落霞村，但落霞村畢竟是他們一大?家子的根，他也不可能看著鄉親們剛過好日子就又撒手不幹，隻不過他現在人更多的時候會在外地，村子裏的作坊反而是要大?家多費上點心，爭取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讓下飯醬作坊變成工廠，做大?做強。
屆時等過年了如果利潤可觀，在大?家的原有工資基礎上，還會按照個人的表現發年終獎——至少都是他們一個月工資起?步！人數不限，隻要幹得好，人人都有份兒。
[年終獎]這個概念，落霞村的人聽都沒聽過，最?多就聽說在縣城裏捧鐵飯碗的人幹得好的可以得到?單位發的一些米麵糧油，但也數量有限，斷不可能有他們一個月工資那麼多的價值。
而陸柚給他們畫的這個人人都有可能有一個月工資起?的年終獎的大?餅簡直是把作坊員工給香迷糊了，一個個也不迷茫和?彷徨了，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奮鬥。
直接大?半年就幹出了去年兩倍多的業績——當?然，也是因為有了罐頭生產線的機械力量加入，再加上下飯醬的受眾進一步擴大?，所以他們做得多也賣得多，不存在滯銷的情況。
這讓陸柚對罐頭生產線的渴望進一步加深。
但像是高晉年那樣?遇到?人家廠子裏淘汰下來的罐頭生產線並且還能修好繼續使用這樣?的機會簡直是可遇不可求，所以哪怕陸柚自己在外麵跑了好幾個月，也沒有能順利談下來可以購買到?的新一條罐頭生產線。
就在陸柚決定放棄，等待改革的東風帶來浪潮，屆時再入手罐頭生產線的時候，突然喜從天?降，買到?了！
個中曲折就不贅述了，雖然比上一條罐頭生產線要貴一些，但也不需要高晉年再去維修——這樣?互相?抵消了，其實?花費和?上一條罐頭生產線也差不多。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這東西難買到?。
所以陸柚確定好這條罐頭生產線的質量沒問?題並且交接手續辦理完畢，就迫不及待地運回落霞村了。
毫無疑問?，陸柚再次買回來一條罐頭生產線讓整個落霞村都沸騰了。
他們或許是因為隱約知道這套機器設備要買到?有多難；或許是因為這條生產線機器買下來要很多錢；或許又是單純地因為增加了一套機器後，他們能生產出來的下飯醬就會更多，那麼他們的工資也會更多……
而落霞村的喜悅不僅在本村，附近幾個村子裏也受到?了感染——去年就有鄰村的人加入了這工坊裏，過年的時候都能闊綽得又買糖又買肉還給家裏的人都置辦了新衣服，看得他們眼饞極了。
如今這又買了機器回來，豈不是說明他們這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大?？想來到?時候需要招工人數更多也在不遠的將?來了，這怎麼能不讓他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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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江縣。
“馬上要下班了，還是老地方走?起?哇？”辦公室裏，一個燙著時髦菜花頭的年輕女郎開口，馬上得到?了響應。
“我聽說他們新增加了煲仔飯，是從羊城那邊學來的新菜式，我們也去嚐嚐鮮呀！”
“嚇！煲仔飯？這名字聽起?來怪嚇人的，羊城人咋起?個這樣?的名哦！”
“哈，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煲仔]是羊城人的方言啦，其實?就是指砂鍋啦。”
“噢噢噢，砂鍋我就曉得了，一品鮮的砂鍋米線也很好吃呢，尤其是冬天?的時候來一份，砂鍋又保溫，吃完了鍋子都是熱熱乎乎的，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就是湯湯水水的不太好打包，外送到?家的話?那個米線總沒有剛出鍋的時候滋味最?好，所以我一般想吃了隻能去店裏。那這個煲仔飯，是不是就是把米線換成米飯哦？”
“是也不是。”
“啷個說呢？”
“煲仔飯的確是用米做的，但做的是幹飯。他們是把那個砂鍋刷一層豬油，然後加淘好的米和?水先煮到?七成熟，再加入調料、菜和?肉加蓋煲熟，這樣?不僅好吃還方便，而且吃完到?最?後一口都是熱熱乎乎的，尤其是那個沾著鍋底的鍋巴，又香又脆，哢滋哢滋回味無窮，香慘了！”
“吸溜！宋姐你?莫說了！再說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你?這麼詳細，是已經?吃過了嗎？”
被稱呼為[宋姐]的中年女性抿嘴一笑：“昨晚上我們一家懶得煮飯，就去一品鮮吃的，就一人點了一份煲仔飯，我兒子特別喜歡那個鍋巴，把他爸砂鍋裏的鍋巴都撬起?吃了呢。”
宋姐很得意也很高興，畢竟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兒子其實?之前一直挺挑食的，比同齡人瘦小幹巴很多，但是自從一品鮮開了之後，他一改以往，胃口越來越好。
後來一品鮮開了分店這時候，正好那個分店距離宋姐家裏走?路就十多分鍾，所以她兒子吃的更多，體格也就更壯實?了。
如今再看宋姐家那個結實?的少年，誰還能聯想到?三四年前那個感覺風一吹就到?的竹竿竿？
“那我們今天?就吃那個煲仔飯！走?走?走?，不然待會兒再耽誤一下又要排隊等好久了。”菜花頭發型的女同誌催促著辦公室裏的同事，臨走?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探頭往一直沒有參與她們聊天?的那個方向問?了一句：“安主任，下班了，您和?我們一起?去吃呀？”
仿佛一直沉浸在工作之中心無旁騖的男人抬起?頭來：“啊？啊，不用了，我手頭上的事情還沒有忙完呢，你?們先去吃吧，我待會兒家裏人會給我送飯。”
他們廠子裏沒有自家的員工食堂，所以要吃飯要麼是在外頭要麼是回家要麼就自己拿大?搪瓷杯或不鏽鋼飯盒自帶。
聞言大?家都露出羨慕的表情：“哇，安主任你?們夫妻感情真好，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等其他人離開之後，安勝臉上才露出不忿的表情。
他現在已經?知道了，那個被同事們熱議的一品鮮就是高家開的，那個高家，就是和?安斌關係特別的那個。
本來他不想遷怒的，可是眼看著安斌過得越來越好，他實?在是意難平！
尤其是安斌倒貼（？）高家的表現簡直不要太明顯，追著他們家的姑娘跑到?羊城去，這很難讓安勝不把高家和?安勝當?成一丘之貉！
所以在得知一品鮮的背後老板是高家人之後，安勝就很有骨氣地決定再也不會去一品鮮吃——他才不會給他們貢獻一分錢！
要不是他現在隻是個辦公室主任，他都要號召全廠的員工別去吃一品鮮的飯了！
可惜他自己也知道，時代變了，哪怕他真的坐上了廠長的位置，他也不可能管住底下的員工吃什?麼飯，所以隻能無能狂怒。
“勝哥，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柔柔的嗓音喚回了安勝的意識，緊接著他手指一痛，才發現剛剛太生氣，手上的鋼筆都被他給戳到?桌子上戳彎了筆尖，結果導致墨水漏了一手……
他手忙腳亂地在身上掏手帕擦拭，一邊抬頭看向門口的妻子：“嬌嬌，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好好養胎嗎……”
是的，孟嬌這次真的懷孕了，大?概是為了“一雪前恥”，她這才三個月還沒有顯懷，就直接請了假說要在家好好養胎，平日裏走?路也是故意用手撐著腰，慢吞吞地走?路，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個孕婦似的。
不過這次她卻沒有故作姿態，她把手上的飯盒往安勝的辦公桌一放，左右看了看沒有其他人了，便湊近難掩喜色道：“勝哥，你?知道‘綠色金條’嗎？”
安勝擦拭手上墨水的動作一頓，然後繼續動作，嘴上淡淡道：“金條怎麼會有綠色的？”
孟嬌作為枕邊人，已經?看穿了安勝在這故作淡然的表情下的真實?情緒，也不在意他這個時候的裝模作樣?，小聲又急切地道：“你?知道之前我爸媽給我們寫信說他們那兒出現了一起?鬧出了人命的搶劫案件嗎？那起?因當?時都遮遮掩掩的，我們都不知道，以為是搶的錢或者金銀珠寶，實?則不然，那幾個犯人搶的是一盆花！”
“花？”
“對！是蘭花！”
似乎是覺得還不夠震撼，孟嬌又舉出了更多的例子：“你?能想象得到?嗎？一盆蘭花可以換摩托車、洗衣機，甚至是國外的進口電器！”
安勝眼皮跳了跳：“那嶽父嶽母他們……”
孟嬌：“對的，我爸媽就是給我們來消息了，問?我們要不要搭上這趟東風——趁著蘭花現在還隻在他們本地，如果等到?後麵傳到?外麵大?家都知道蘭花的價格了，那麼我們就吃不上肉喝不上湯了！”
安勝的心怦怦直跳，捏緊了手裏的鋼筆，脆弱的鋼筆經?不起?二次蹂躪，筆管裏的墨水直接爆開染了他一手，但是他這回卻沒有再去擦拭：“保真？別是以訛傳訛……”
“我就知道你?是很謹慎的性子！所以我爸媽給了我證據，你?看，這是什?麼？”孟嬌伸出手在安斌眼皮子底下晃了晃，“這可是進口手表，是我爸媽他們養了蘭花再賣掉後給我買的，這次寄給我了。”
安斌的目光在那精致又時尚的手表上注視了一會兒：“原來嶽父嶽母他們已經?先行一步了……”
孟嬌眼神一閃——嗬，這還怪上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了？
不過她當?沒看見也沒聽懂，嬌笑道：“我爸媽先嚐試過了行得通，所以這才喊著我們一起?發財呀！你?想想，隻是養花，清新又雅致，不像是那些做生意臭烘烘還要拉下臉皮和?別人討價還價，輕輕鬆鬆就賺到?錢了。”
雖然孟嬌沒有明說，但是那話?裏指代對比的誰，夫妻倆都心知肚明，原本有三分心動的安勝也變成了六分動搖。
“那我們該如何做？”
第132章 1984-3
能生出?孟嬌這樣的?女兒, 她?的?父母自然也不說那種不知變通隻會死讀書的?人，他們的?學曆高也善於鑽營，其實在“運動”開始之前過得相當舒適。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份舒適讓他們在“運動”被鬥得?比那些清貧的?學者教授們更?狠。
當時大環境太嚴苛了, 他們就算有心使勁也沒地方使，蹦躂了幾次不僅沒落得好反而境況更糟糕了一些，甚至還影響後麵平反的?結果。
但夫妻倆也沒有認命，在他們努力的?運作之下, 從最開始被流放的那個荒涼偏僻的?地方重新回到了稍微熱鬧現代化一點的?西城，更?運氣極好地碰上了這個城市的?“綠色金條”狂熱。
當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神州大地, 國內人民的?財富夢想也隨之點燃。
沿海城市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和?國家總指揮方針的?扶持，成為最先一批富起來?的?人。
其他城市的?大眾也不甘示弱, 紛紛將目光投向身邊的?事務，希望能從中發?掘出?致富之路來?。
有已?經摸到門道迎頭趕上的?, 也有茫然無措不知從哪兒下手的?, 西城便是後者的?代表之一。
但這個時候很?流行一句話——[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西城市政府便以此為激勵，在發?現西城種植蘭花頗有優勢, 又結合蘭花的?市場價值，便推出?一係列政策扶持蘭花產業, 使之成為高附加值的?園藝產業——比如市政府要求普及蘭花養殖、家家戶戶都必須要養三到五盆蘭花, 蘭花的?定價是自由的?, 隻要買賣雙方同?意，定多定少全憑自由, 甚至還對發?展蘭花有貢獻的?, 有關部門還要授予榮譽稱號……
孟嬌父母本來?就是讀書人，對於蘭花也很?是喜愛, 早些年間?家裏條件好的?時候孟父也是養了些蘭花陶冶情操的?，隻不過後來?在“運動”中作為奢侈享受的?佐證之一全都被摔碎砸爛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又讓養起蘭花來?了。
孟父本來?養蘭花就有點心得?，又是政府要求，很?快他就把家裏的?蘭花養得?亭亭玉立，並且得?到了愛蘭之人的?欣賞，為了心頭好給了一大筆錢讓孟父忍痛割愛。
孟父都驚呆了，雖然市政府說的?是蘭花交易定價自由，但也沒想到會如此[自由]！
抱著試著看?的?心態他又養了幾盆，雖然後麵跟風養蘭花的?多了，比他養得?好的?也有，但是孟父養得?那幾盆蘭花也是各有特色，同?樣賣出?了可觀的?價格。
起初，市場上隻有品種好的?蘭花賣得?貴，但後來?品種好的?蘭花價格翻了十幾倍甚至幾十倍，帶動普通蘭花也快速上漲。
他們現在膝下也就孟嬌一個女兒，雖然前些年因為一些事情鬧了些不愉快，但夫妻倆還是疼愛這唯一的?孩子的?，因此不僅給女兒買了好東西，還催促她?趕快加入吃一波紅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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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自從安勝得?知孟嬌曾經對他隱瞞過假懷孕的?事情之後，他對孟嬌的?信任就打了折扣，不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因此雖然孟嬌拿出?自己父母的?信件以及那塊亮錚錚新嶄嶄的?進口手表增加說服力，可安勝經過思前想後，最後還是決定請假一周去?他孟嬌父母那裏實地考察一下，看?看?那個地方的?蘭花行情到底如何?。
之所以啊喲請假一周，也是因為孟嬌父母現在工作的?地方距離瀾江縣太遠了——固然有瀾江縣偏遠的?原因，也有他們夫妻倆所在的?地方也不是什麼發?達熱鬧的?大城市的?因素在，所以這一周，安勝起碼來?回在路程上都要花費五天時間?。
這年頭雖然沒有前些年那樣必須拿著相關證明?才能出?遠門，但安勝作為主任，想要請一周的?假也不是個容易的?事兒。
再?加上蘭花發?財這個事本來?就是悶聲?發?大財，講究個搶占先機，避免出?現更?多的?跟風競爭者，所以他請假的?理由就是用的?孟嬌懷孕之後思念父母，但是嶽父嶽母有工作沒辦法請假過來?，而孟嬌懷了孕之後，身體不舒服也不適合長途跋涉，今年過年也沒辦法和?娘家家人團聚，因此他作為丈夫個自然寧願請假扣工資也要為心愛的?妻子跑一趟滿足她?的?心願。
如此，不僅能請到假，還能再?立一波夫妻恩愛的?深情丈夫人設。
本來?現在都講究個人情社會，安勝這理由雖然有點兒牽強但也說得?過去?，也隻有安父和?安勝媽頗有微詞。
安父倒不是因為其他，而是覺得?安勝現在也不是基層員工了，作為主任，大小也是個領導，專門請半個月的?假去?辦這樣一件事情實在是分不清楚孰輕孰重，有點拎不清。
但從實際工作量出?發?考慮呢？其實廠子這兩年銷量就逐年下滑，現在每個人手頭上的?事的?確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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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一兩年因為供給需求口子的?放開略上漲了一波，再?加上還接了私人外單，所以還小小擴張了一下，可惜那個合作的?[雅萍服飾]發?展得?太快，他們廠子生產的?布料已?經跟不上對方的?需求了。
雖然很?可惜，但在商言商，他們也不能強行要求對方必須買他們的?布料。
更?何?況，對方也是提前說明?情況，說的?是如果能生產出?他們需要的?布料合作也可以繼續，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們的?棉、麻、絲、毛、尼龍、聚酯纖維等等原材料都比不上現在已?經走在全國領頭的?羊城；更?重要的?還有紡織需要的?機器，比如織布機、印花機、燙金機、植絨機、複合機等等，要麼他們廠子裏沒有，要麼就是已?經很?老舊的?型號，能用，但出?來?的?花紋、厚薄、產量不能達到標準……
像是安父這樣的?廠領導不是沒想過更?新換代引進新機器，可是他們作為國營廠子，要增添新機器，也還要一層層地打申請，上麵同?意了他們才有資格。
但這希望很?渺茫。
因為瀾江縣的?紡織印染廠當時是按照計劃經濟建設的?，當時是為了按照計劃盡可能地讓最多的?國民都能買到布料，主要輻射以瀾江縣所在的?市及周圍幾個地級市，想的?是類似“大鍋飯”的?思想，所以並沒有考慮太多成本和?銷量發?展的?問題。
說直白點，就是瀾江縣的?這個紡織印染廠在特殊時期滿足國民的?最基本需求是沒問題的?，但想要多生產點或者多賣點，無論是原料市場或者成品銷售市場都不占據優勢。
當然，也可以頭鐵膽大，各退一步——隻讓上頭批準名額，購置原料和?機器更?新迭代的?錢和?路子都他們自己想辦法，但這樣一來?，不說其他的?，光是錢就是個讓人頭暈的?數字。
這可不是幾萬十幾萬就能解決的?，幾十萬上百萬也說不準。
再?加上瀾江縣地勢交通不算發?達，那些高精尖新機器光是運輸也是個問題，買回來?還要專業人員的?安裝，萬一出?了問題因為新機器嬌貴又複雜，估計隻能停工等專業的?修理工程師來?……
作為一個發?展潛力有限的?偏遠縣城紡織廠，他們賭不起。
不像是羊城鵬城這些本來?就在經濟改革開放的?沿海城市，人才彙聚並且進出?口也十分方便，所以他們不僅能大量生產各式各樣的?布料，價格還很?低廉，並且因為臨近港口碼頭，交通也十分方便，銷量市場四通八達。
性價比高又賣得?出?去?，良性循環自然讓羊城那邊的?麵料市場和?服裝業越來?越發?達。
在考察過羊城鵬城那邊的?紡織廠、服裝廠之後，安父等一幹領導班子開會通過舉手表決，最後以少數服從多數的?判定方法最後決定維持現狀。
守舊派的?理由在當時相當鏗鏘有力——又不是每個家庭都買得?起新布料新衣裳，羊城鵬城那邊的?布料運到他們縣城也是要加上運費的?，比不得?他們縣棉紡織印染廠的?本土優勢，哪怕隻是賣給縣裏、市裏和?周邊區域，他們廠子也不會虧本，再?加上國家的?扶補貼，大家還是能安安穩穩地生活的?。
他們想得?所以然，然而並不知道時代已?經變了。
改革開放帶來?的?浪潮帶來?的?不僅是推動國家和?人民群眾經濟向好的?發?展機遇，也會淹沒那些不思進取停留在原地的?舊事物。
XXX
天氣逐漸寒冷，縣棉紡織印染廠的?業務量也仿佛是進入了寒冬。
別說是安勝這樣坐辦公室的?了，就是那些一線的?員工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樣白班夜班都排滿滿的?。
因為工資照發?，所以工人們雖然清閑卻並不怎麼慌。
不過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安勝請了一周的?假也不怎麼難。
就算安父覺得?安勝不夠愛崗敬業全身心奉獻工作，也並沒有多做什麼，倒是安勝媽嘀嘀咕咕念叨個不停。
“綠色金條”蘭花這事，安勝和?孟嬌夫婦倆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瞞得?死死的?，所以安勝媽真相信了安勝請假的?理由，也因此她?本來?因為孟嬌再?次懷孕而對這個兒媳婦好轉的?印象直線下跌——實在是太不識大體了，為了自己一點矯情就耽誤他兒子的?工作！
短期看?是影響兒子這個月的?工資，長期看?，那不是對他兒子的?前途產生影響嗎？
可惜現在她?並改變不了安勝的?決定，縱使滿腹不樂意，也阻止不了安勝的?出?發?，還慈母心切地私底下掏了點體己錢讓安勝窮家富路別在外麵苦著了。
安勝這一走就像是泥牛入海，沒有一點消息傳回來?，隻不過這個年頭消息的?傳遞本來?就緩慢，所以雖然安勝媽心焦得?很?，卻也隻能幹等，隻是私下默默求神拜佛保佑她?兒子在外平安。
和?父母隻言片語都得?不到不同?，孟嬌倒是時刻掌握著安勝的?動向——哪怕是安勝“忘記”了，她?也可以偷偷去?郵局發?電報給自家爸媽詢問。
很?快，孟嬌就得?到了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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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勝在到達西城市的?第一天剛落腳，就親眼見證了蘭花交易——孟嬌父母所居住的?筒子樓的?一個鄰居，一個普普通通的?鋼鐵廠工人，據說每個月工資才三十多塊，一家六口緊巴巴地擠在三十多平米的?房子裏，每天就吃饅頭鹹菜，但因為他養的?蘭花好，直接就用陽台上的?兩株蘭花換回來?一台進口18寸彩電和?一台原裝進口冰箱！
安勝親眼見到對方一家子喜氣洋洋地搬回這兩個大家夥，他清楚地知道，這兩個大家電在商場裏需憑票購買，售價得?要四五千元！
而現如今隻需要兩盆蘭花就換來?了！
誰知孟父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給他說已?經越來?越多的?人了解並追捧蘭花的?價值。這蘭花市場上的?蘭花價格也是節節攀升，每日都比前一日的?價格要高漲許多，如果養個名貴點兒的?品種，再?把花養好了，換這些大家電不過是很?尋常的?事情。
安勝被這一針雞血刺激得?呼吸都急促了，也顧不得?休息，簡單吃了點兒東西就去?蘭花市場區逛了，等他回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兩盆蘭花——倒不是因為他隻有兩隻手，而是他驚訝得?發?現自己已?經把家裏大部分儲蓄都帶來?了，居然也隻能買到兩盆！
雖然這兩盆也是比較受追捧的?品種，但也著實有點太昂貴了！
但在短短失落了一會兒之後安勝反而愈發?鬥誌昂揚——這豈不是說明?蘭花市場的?火爆嘛！若是他養好了，轉手賣出?去?不是能賺得?更?多？
孟嬌在得?知之後並沒有責怪安勝居然把家裏大部分的?錢都拿去?買蘭花，反而和?安勝一樣十分期待轉手賣差價。
也因為這樣，原本安勝打算請的?一周假期也不得?不延長——因為他打算就先試試水嚐嚐甜頭。
孟嬌作為他的?賢內助自然要幫忙去?廠子裏給安勝續假，理由嘛，隻能對不起她?的?父母，就說老兩口身體出?了問題需要照料吧！
至於別人異樣的?目光和?旁敲側擊的?話她?隻當完全不知道——嗬嗬這些消息閉塞的?愚蠢的?人們啊，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做多麼偉大的?事！
安盛也沒有辜負孟嬌為他費心思遮掩的?請假，等大概拖了兩個多月，眼看?著沒幾天就要過年了，在安父已?經覺得?不對勁已?經私底下找過幾次孟嬌幾回——雖然傷筋動骨一百天，但這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給西城市那邊的?兒子和?親家打過電話問情況，到底那邊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安勝風塵仆仆又紅光滿麵地回來?了。
第133章 1985-1
在安勝回來後?的那個周末, 他和?孟嬌兩個天沒亮就坐車去了市裏，等到家屬院的其他住戶因為難得的周末賴床慢悠悠吃完早餐，女同誌們在院子裏一邊閑聊一邊織毛衣, 男同誌們一群人圍著?折疊小桌子?啪啪啪下象棋，小孩子?們則是一窩蜂地在大院子裏瘋玩的時候，夫妻倆坐著?一輛小貨車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家屬院大門口。
這會兒本來就是?家屬院的人都在外麵消磨時間的時候，丁點兒大的動?靜都能吸引不少注意力, 更別提安勝他們本就是特意大張旗鼓鬧出這番動?靜了。
一輛嶄新的摩托車和?一台冰箱，雖然不是?家屬院裏第一台, 但一下子?都置辦下來的衝擊力還是蠻大的，一時間, 安勝和孟嬌都被街坊鄰居給圍住了。
麵對眾人羨慕的目光和讚歎的話語，安勝和?孟嬌自然是?照單全?收——他們專門挑在周末上午, 可不就是?因為這會兒光線最亮人最多嘛！
在麵對其?他人話裏話外打聽如何買到的問?題, 他們夫妻倆也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詞——當然不能實話實說是?安勝靠倒賣蘭花得來的，於是?他們都把這功勞二一添作?五都推到遠在西城的孟嬌父母身上。
於是?等安勝媽被其?他街坊鄰居喊下來的時候, 就正好聽到安勝和?孟嬌夫妻倆十分動?情地說她那親家在得知孟嬌懷孕之後?非常的激動?，但他們先因為工作?不好請假, 等來了女婿卻又不小心受傷耽誤了時間，眼下這情況沒辦法陪伴在女兒身邊, 感到十分失落, 因此將?大部分積蓄都給了安勝不說, 還想辦法去兌換了一張冰箱票和?一張摩托車票……
不管別人聽了之後?是?什麼想法，安勝媽聽完了隻?覺得怒火一下子?從心門口衝到了腦殼頂！
孟嬌（護兒包潛意識忽略了安勝）說的什麼意思！
對她爸媽這麼誇這麼戴高帽, 是?不是?就在指桑罵槐她和?老安沒有給他們拿錢給他們買大件電器啊！
也不想想現在吃的住的是?哪個提供的！
當然, 縱然內心罵罵咧咧，麵上安勝媽還得維持自己以往在人前那大度包容的廠長?夫人形象——雖然這幾年她的形象在街坊鄰居心裏早已經不那麼完美——咬著?牙笑道?：“我那親家啊的確是?這樣不肯麻煩別人多一分了, 不過你們這小倆口還是?太?年輕了，身為女婿照顧他嶽父嶽母都是?應該的，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了，這樣的手筆反而過於客氣，實在是?太?見外了。”
對於安勝媽明褒暗貶的話，孟嬌已經習慣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她早就已經放棄了討好這個婆婆媽了，隻?要安勝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好處是?她實打實拿到的，那隨便她說一大簍子?酸言酸語也無濟於事。
不，也不能完全?聽之任之，所以孟嬌柔柔弱弱地笑道?：“是?呀，我也是?驚訝了，勝哥說其?實他當時也推辭了，說這些東西等我寶寶生了都有爸媽你們到時候會給家裏置辦，完全?不用擔心，但我爸媽卻說你們對我們有拳拳愛護之心，他們也是?為人父母也是?要當外公外婆的，自然不能光看著?你們出錢出力，還勸說勝哥他們這邊給了這些，其?他的好東西就不和?媽你們[搶功]了，勝哥實在是?推辭不了，這才接下了。媽，您可別覺得我爸媽越俎代庖呀。”
雖然孟嬌年少的時候沒少內心埋怨過自己被父母牽連不得不放棄大城市優渥的生活和?光明的前途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下鄉，但她更清楚地知道?，父母帶給她的好處要多更多。更何況，如今還給他們指了一條光輝璀璨的“綠色金條”發財之路，孟嬌對於親生父母的感激一下子?就壓過了其?他複雜的情感，自然也容不得安勝媽在這裏挑撥離間。
安勝媽臉上的笑都快維持不住了——啥意思，這是?把她戴高帽子?加起來，若是?她以後?不給家裏添置大件兒還成了錯了？
有安斌那個冤大頭，現在又有孟嬌父母當冤大頭，雖然心裏是?不舒服，但用的時候安勝媽可是?一點兒也沒少用。
現在家裏還差個啥？
哦，還差個洗衣機。
可是?安斌那個打短命的肯定不會買——因為電視機他爸還能多看看，但是?洗衣機……洗衣服一向是?家裏女人的事，他才不會買洗衣機讓自己輕鬆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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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勝媽之前不是?沒有吹過枕頭風，說自己年紀大了風濕骨痛的，這大冬天的洗厚衣服洗被套越來越遭不住了，也是?指望著?老頭子?給安斌那邊透個風讓他過年的時候[懂點兒事]——她當時還得意，覺得最近聰明，安斌再排斥自己這個後?媽又如何？隻?要她拿捏住了安父，他還不是?得捏著?鼻子?連自己一起孝順？
結果?老頭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腦殼短路，直接就說既然冷那讓自己用熱水，家裏就那麼幾件衣服，洗不了多久要什麼機器？要艱苦樸素，不要學那驕奢淫逸的作?風。
把安勝媽給氣得差點一個倒仰！
更讓她咬牙的是?，不知道?這事兒是?怎麼讓安斌給知道?了，去年冬天安斌就沒有買大件電子?產品回來，而是?給他爸置辦了冬天的厚大衣、厚毛衣、厚羽絨服、厚皮毛外套、厚加絨長?褲之類的硬是?整十套，說是?[雅萍服飾]專門為他設計的款式。
不僅如此，他還說以後?老爺子?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包圓了——不要舍不得穿，隨便穿，隨便洗，穿爛了他隨時換新的，畢竟他現在做服裝生意，沒理由讓自己親爹不能實現服裝自由。
自由。
自由他媽個頭！
他是?服裝自由了，換下來的那些鼓鼓囊囊的冬裝弄髒了不都是?她來洗？老頭子?這輩子?連個褲頭都沒搓過！
以前安勝媽還不覺得有什麼，畢竟物資短缺大家都窮，所以衣服都是?黑灰藍耐髒不說也就那麼一兩件，冬天可能也就洗個兩三回。
結果?安斌這一下子?給老頭子?甩十套！不是?十件而是?十套！直接給安勝媽的工作?量增加十幾倍！
別看安父嘴巴上嫌棄安斌[不務正業]跑去做生意，實際上在安斌頭一年賺到錢買了電視機回來就態度軟化了不少。
這一回安斌更是?直接送到他身上，幾十件衣服褲子?堆成小山一樣，還說是?他一年到頭少在家裏，不能隨時暖他老爸的心，但是?在冬天一定要暖他爸的身。
安勝媽在一旁聽得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眼睛卻瞪得跟銅鈴一樣——在她長?期以往的有意操作?下，這對父子?快二十年了都沒有互相好好說過話，尤其?是?安斌基本上說兩句就要和?他爸嗆起來……
結果?這大半年沒見到，居然還能父子?倆能平心靜氣地交談了？
安勝媽暗暗咬牙——難不成她和?兒子?努力把安斌從家裏和?廠子?裏趕出去反而讓這對父子?[遠香近臭]了？
不管怎麼說，安父能和?兒子?融洽地說話，聽到對方?這些衣服是?他的一片孝心，哪怕他覺得太?鋪張浪費了，可被孝到的他卻沒忍住在過年期間一天換一套，而且還天天早出晚歸的，就為了暗暗炫耀自家大兒子?的孝順。
至於那些換下來的一大堆衣服，安勝媽本來想著?就穿一天也沒啥髒的，偏偏安斌也不知道?是?腦殼裏哪根筋搭錯了，明明前兩年的都跑到外頭不和?他們一起過年的，結果?去年不是?和?他爸一起出去釣魚，就是?兩爺子?去鼓搗什麼東西。
安父倒是?高興了，可是?安勝媽天天看到安父穿回來的衣服不是?一大片泥巴就是?滿身魚腥味或者沾上機油……簡直恨不得原地去世了！
以至於去年過年期間晚上安勝媽還要開著?電燈去洗一大盆子?厚衣服厚褲子?——畢竟她一直都是?在安父麵前是?賢惠妻子?的形象——雖然全?程都是?燒熱水洗的，但冬天衣服打濕了那簡直跟鐵坨子?一樣磅重，擰幹衣服更是?受罪，安勝媽也搓得手皮起皺手掌發紅手臂發酸，內心更是?鬼火冒。
此時此刻，安勝媽也算是?明白了，安斌這短命鬼就是?故意的！
她恨極了，恨不得時光倒流到二十年年前，她絕對會把才隻?有幾歲毫無反抗之力的安斌給活活掐死！免得她現在還受氣受累！
在對安斌咬牙切齒的同時，安勝媽對於洗衣機的渴望也更深了，並打算今年過年她就自己買一個。
結果?今年廠子?的效益不好，別看普通工人的工資還照常拿，但是?像是?往些年那些加班工資、獎金是?沒著?落了。
甚至因為安父他們這些領導班子?，為了以身作?則居然還隻?拿百分之八十的工資！
說起這個也是?讓安勝媽忿忿不平的一點，廠子?裏的其?他領導層雖然拿著?百分之八十的工資，但他們一個個都會賣慘，要麼用預支工資，要麼特殊申請，反正最後?七七八八加起來也和?以往的正常工資差不多，隻?有安父，這個死倔的老頭子?！隻?老老實實地不多拿一分錢，而且還在別人上門借錢的時候借出去！
雖然都是?白紙黑字打了借條按了手印的，但存折上她打算用來買洗衣機的錢是?肉眼可見的沒有了啊！
安勝媽原本還打算著?厚著?臉皮讓安勝他們也拿出一點湊起還是?去買個洗衣機，結果?安勝人一走就是?一個多月，回來了又悶不吭聲轉頭去買了摩托車和?冰箱！
那麼急著?買摩托車和?冰箱幹啥啊？大冷天的去喝一肚子?風嗎？冬天氣溫這麼低還需要冰箱冰腦殼嗎！
想到今年冬天萬一安斌又搞什麼怪動?作?讓自己洗個十幾天的衣服，安勝媽把所有人都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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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沒對親媽內心的不爽有任何同感，安勝隻?覺得天也藍風也清，這兩三年被安斌壓一頭的鬱悶之氣一掃而空，整個人揚眉吐氣爽快的不行！
被別人簇擁，被人追捧的感覺可真好啊——這才是?他一直應該享受的待遇啊！
神?清氣爽就差鼻孔朝天的安勝沉浸在喜悅和?滿足之中，完全?忽略了街坊四鄰在一邊恭賀他一邊私底下的眼神?交流。
之後?他又三五不時地買些大包小包的東西，讓原本隻?是?私底下談論的街坊四鄰議論和?懷疑的聲音越發大了起來。
畢竟安勝這可和?安斌不一樣。
安斌雖然每年都會大包小包的帶著?東西回來，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外麵做生意，賺得再多總有明路，但安勝……他就在廠子?裏上班和?他們一樣是?拿著?死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