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棉想感到自己的確是急進得過頭了,讓取得的勝利衝昏了頭腦。他告誡自己,要低調!製服了林老板,顯示了他的技高一籌,他就應該低調了。在低調中享受勝利,享受別人的稱讚,享受別人在副市長候選人的天平上加重他這邊的砝碼。他安慰自己,現在低調還為時不晚。柳三棉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軌道,管自己範圍內的事,幹自己應該幹的活。然而,他還是成了議論的焦點。聽說,許傳生在市委常委、市長龍彪聯席會議上,不點名地批評了柳三棉。他在闡述某一個觀點的時候,提到了柳三棉處理村民糾紛這一事件。他說,我們的幹部,特別是領導幹部,不能隻關心企業發展,而不考慮人民群眾的利益。
前幾天,就發生了這樣一件事,在這裏就不點名了。柳三棉說,表麵看,群眾有誤會,對政策不理解,但我們有沒有從自己身上找問題?群眾為什麼會集體鬧事?用肉體阻檔推土機,不準企業施工建廠房?主要原因,就是我們脫離了群眾。我們在幫助企業的時候,考慮到群眾了嗎?注意到他們的情感了嗎?沒有!群眾這種情緒的聚集不是一時半會的,這種有組織的集體行動是有計劃的。為什麼我們竟不知道?我們就知道為企業辦事,為老板辦事。他說,我承認,事件處理得還讓人滿意,影響沒有進一步擴大。但是,我們不能因為事件處理得讓人滿意,就不查找自己存在的問題。我們共產黨人要敢於麵對自己存在的問題,這樣才能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糾正不足。當然,我在這裏並沒有批評的意思,隻是給大家提個醒。哪一天,我們每做一件事首先考慮到人民群眾了,這個幹部就成熟了。
來傳話的人說,當時,市長龍彪就不客氣了。他對許傳生說,有一個概念我們要搞清楚,是我派去處理這件事的幹部沒考慮到群眾呢?還是城郊區那邊沒考慮到?我派去的幹部應該要考慮群眾可能發生的各種思想動態,但城郊區更應該負主要責任。柳三棉不發表任何意見。他想,這傳話的人和他說這事,當然是在站柳三棉和市長龍彪的角度,挑那些柳三棉和市長龍彪聽了都舒服的話說。如果,傳話人是和許傳生那邊的人說這事,那就會是另一種說法了。但是,柳三棉卻掌握了這樣一個信息,許傳生批評了他。
柳三棉知道被趙後禮耍了,但他怎麼也笑不起來。他想,趙後禮怎麼會提這話題?這話題不管怎麼說,對他柳三棉都不是好事。既然是哥們朋友,他就不應該提這話題。
趙後禮說:“不跟你開玩笑了,再說下去,我怕你就跳樓了。”
他收斂了笑,很認真地說,我說過一句話,不知道你有沒記住。我說,這個市長候選人你最合適?不管從哪個方麵比較,你都比我強!我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我說的是真心裏話。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現在證明給你看了。
他說,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嗎?我在市委大院。我剛從許傳生辦公室出來。我被他狠狠罵了一餐。罵我不長進,罵我稀泥扶不上墻,罵他瞎了眼看錯了我這個烏龜王八蛋。
趙後禮問:“你在聽嗎?”
柳三棉說:“聽著呢。”
趙後禮說:“我以為,你他媽真跳樓了。”
他說,你知道許傳生為什麼罵我嗎?因為我對他說,我不想當市長候選人。我說,他批評你柳三棉批評錯了。所有的一切責任都應該由我承擔。我說,真正脫離群眾的是我,這些年,我隻顧經濟指標,隻顧所謂的政績,眼裏沒有廣大人民群眾了。我說,我的這些缺點,你柳三棉在早就看到了,早就向我提出了。我說,那個不成熟的幹部應該是我。
他說,你不要以為我不想當那市長候選人。誰都知道,這市長候選人到市人大走走程序,就是市長了。在官場上混,圖什麼?不就是想官越做越大?官越大就越能辦大事,就越能體現自己的價值,就越能讓更多的人過上好日子。
柳三棉有些感動了。他說:“你別太激動。”
趙後禮卻吼了起來:“我能不激動嗎?我要跟你爭,你爭得過我嗎?許傳生是支持我的,是要我當這副市長候選人的。你不知道嗎?你比我還清楚!”
柳三棉想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事先不征求我的意見?
然而,趙後禮已收了線。柳三棉忙撥打過去,鈴聲響停了,他也不接。柳三棉便發信息給他。他發道,你不應該退出。趙後禮沒有回信息。柳三棉再撥打他的電話,趙後禮還是不接。說老實話,柳三棉已被趙後禮的真誠深深打動。他一點不懷疑趙後禮在說假話。他根本沒必要挖空心思編這麼長篇大段的假話。如果,他真想當那市長候選人,隻要保持默沉,一句話也不說,事態就會向有利於他的方向發展。柳三棉感到慚愧,剛才還對趙後禮存有戒心呢!這樣的人,對他還存有戒心,那自己還是人嗎?柳三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趙後禮最清楚他和李冬子的關係。他親眼看到他們親熱,卻閉口不提。趙後禮要算計他,稍露點口風,許傳生在市委常委、市長龍彪聯席會議上說的話,就不是現在這個內容了,就更具爆炸力了。那時候,市長龍彪還能反駁嗎?一點脾氣都沒有!他很為趙後禮擔心。他覺得趙後禮太傻。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這麼做就能改變許傳生?許傳生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嗎?他這麼做,隻能改變許傳生對他的看法。他將有可能為自己所做的這一切付出他的政治前途。這時候,柳三棉最關心的反而是趙後禮了,他又撥打他的手機,還是沒人接,隻好再發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