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也懂得如何鼓勵自己的下屬。但在柳三棉當前的處境下,市長龍彪還這麼鼓勵他,不想看到他一蹶不振,可見意義更深遠。柳三棉是異常敏感的,跟龍彪相處時的說話方式、做事方式對於相愛的人有時是不行的,一句話、一種目光、一個表情、一句玩笑,他都是非常在意的。
市長龍彪說:縣級以下的要靠幹,縣級以上的要靠線。線,就是你跟的哪條線。官場有這樣一個很不好的習慣,總愛分一個個小圈子,總把這個人視為某某某的人,那個是某某某的人。這個人上去了,大家看到的不是他的才幹,更多看到的是他是誰誰誰的人,那個人下去了,大家又說,他站錯了隊,跟錯了人。現在,你將要麵臨這種情況。你是我一步一步提上來的,說一句心裏話,我一直坐到市長龍彪這個位置,提拔了不少人,為什麼隻有你能讓我始終不渝呢?你是我的人嗎?什麼才叫是我的人?我給你什麼好處呢?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你給了我什麼好處呢?除了為我工作,還是工作。當然,我們都在為黨工作,為廣大人民群眾工作。但在一次次工作中,你讓我感覺到你是一個能幹事的人。這樣的人,我不提拔還提拔誰?問題是,人家會不會這麼看呢?至少,許傳生不會這麼看。要調來的市長龍彪會不會這麼看呢?這就要你自己去努力了。你要爭取去改變人家對你的這種看法。所以,我不希望你氣餒。你不能氣餒。這不是在為我爭一口,是為你自己爭一口氣。你這一路走來,因為有我,你一直都走得比較順,沒有遇到多少坎坷。現在,你能大步跨過嗎?這就看你自己了。我不相信你是那種輕易就放棄,就沉淪的人,但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臨走的時候,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柳三棉感動得眼眶發紅。這麼多年來,市長龍彪從沒跟他說過這麼多話,從不跟他傾吐肺腑之言。他們除了談工作,就是談工作,談工作以外的話題,總是一句半句的提示。今天,他向他袒露了心扉,使他到深刻地感受到了一個長者,一位老上級對他寄托的沉甸甸的殷切期望。他想說什麼,但什麼也沒說。他想,市長龍彪可能還不知道出租屋的事。他想,市長龍彪知道了,定會破口大罵,罵趙後禮,更罵他柳三棉。
幾天以後,市紀委的葉書記把柳三棉招進了辦公室。市紀委葉書記說,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來的意思。柳三棉說,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說不知道嗎?不可能!說知道嗎?又覺得奇怪,我一個近二十年黨齡的黨員,會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嗎?市紀委葉書記說,你不要激動,我隻是向你了解情況,你不想把事情說清楚嗎?柳三棉說,說得清楚嗎?到處都在傳言,我嫖娼,包二奶。我在這說清了,你們會幫我澄清嗎?市紀委葉書記敲了敲桌子說,首先,你要在這裏說清楚,說不清楚,你就別想自由自在走出這個門。至於澄清的問題,我們也會去做。我們的工作就是圍繞“愛護幹部、保護幹部”這個出發點進行的,但是,澄清事實是下一步的工作。
柳三棉笑了笑。他太了解機關部門的工作程序,嘴裏說得多好聽都行,但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無傷大雅的事,誰都懶得管,你柳三棉澄清不澄清關人家什麼事?誰有那閑工夫幫你去忙乎!他靜下心來說:“那女的叫李冬子,是四成傑的會計主管,離婚也有一年多了,我的情況就不說了。她沒再婚,我沒再娶,兩個人走在一起,有什麼不妥?”市紀委葉書記說:“你說的都是事實?”柳三棉說:“到這個時候,我還說假話嗎?你可以向四成傑了解,可以到他的企業找那個女的了解。”市紀委葉書記說:“我事先也知道了一些,不過,還是讓你親口說,我才放心。我也覺得,你不會和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混在一起。但是,有一點,我就是搞不懂,你為什麼要去那出租屋呢?”柳三棉問:“去出租屋怎麼了?”市紀委葉書記說:“那種地方,給人第一感覺,就不是什麼好地方。”柳三棉說:“那我就沒話可說了。”市紀委葉書記作出了送客的姿勢,說:“你放心回去吧。剩下的問題,澄清的事,我們會去處理。”柳三棉說:“不用了。澄清也好,不澄清也好,我覺得無所謂。有時候,事情反而會越描越黑。剛才隻是說說氣話,有什麼得罪的地方,請多多原諒!”
葉去兒在墟城買了房子以後,一直沒有和柳三棉見麵。柳三棉打電話問,葉雲兒說:“我在裝修。今天找了幾個裝修師傅過來,正在裝修。”柳三棉說:“你這麼大件事,怎麼也不跟我打個招呼?”葉雲兒也不客氣,說:“你有時間嗎?”柳三棉說:“我現在過去,你說說,你在那個位置?”葉雲兒說了位置,柳三棉一聽就知道在哪了。他想,位置還不錯,看來展毅這家夥這事辦得還有點眼光。
展毅與葉雲兒選擇的位置不是很熱鬧,卻很空曠,附近是一個十字路口,街道很寬,因為是新區,街道與建築物之間預留了幾十米的綠色帶。記憶中,那原是一個買水果的超市。由於經營不下去,就轉讓給了葉雲兒。柳三棉想,開水果超市,地方不熱鬧不行,但開美容院就不一樣了,就是要找這種不很熱鬧,又空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