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墟城執行省裏選派幹部到農村的任務,文件下發到墟城師專,王社是學校機關四支部的宣傳委員,他看到文件以後,決定報名參加這次選派幹部活動。
墟城師專圖書館的華館長有些不樂意,但擺明了又不想重用王社。在圖書館裏,王社和曉涵的關係走得比較近,這並不是因為曉涵是四成傑的夫人,是富婆。主要兩人搭檔多年,私交不錯。曉涵曾經在一次會議上表彰王社時說,我的一些工作主要是王社做的。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就是她和王社私交甚厚,關係親密。後來,曉涵曾經問王社,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王社說,第一次見你,你穿的是白底色黑格子的襯衣,下身是牛仔褲,一頭短發,當時就覺得你很可愛,不過,那時並無非分之想。
現在,來到了虎山鎮,一切已成過去了。王社看一眼柳莽說:“我們這幾天和班子成員輪著談了一遍,沒有什麼不知道的?”柳莽說:“我對引進他的企業很有信心。以前,他是因為虎山鎮交通不便,才到外地投資的,現在,我們通了水泥路,又搞起了工業園區,勸他回來家鄉投資,他顯得很有興趣,互相也洽談了多次。隻要他的企業一進駐,我第一件事就把挪用的那筆專款填補回去。”王社問:“你對自己挪用那筆專款的看法是什麼?當時是怎麼想的?”柳莽說:“這件事是最讓我不安的,我也承認我做得不對。這事一直是鎮書記郭瑜抓到的最有價值的把柄。但是,我還是認為,我應該那麼做。農民要土地補償,工業園區要資金運轉,我不下狠心,一切有可能前功盡棄。我也不可能事先向他打招呼,跟他通通氣,他肯定不同意,他不同意,我就更不能動了。”柳三棉說:“你現在就隻能靠運氣了。運氣好,招來了商,引進了企業,你就可以填補那筆專款,否則的話,這筆款,你怎麼填?”柳莽說:“我剛才說過,要改變虎山鎮的現狀,隻能非常規出招了。我把開發商弄來搞工業園區,是非常規出招,我挪用專款,也是非常規出招。如果,運氣真的那麼差,我也隻能認了。”柳三棉說:“你這種非常規出招缺少了什麼?你知道嗎?”柳莽看著柳三棉。王社也看著柳三棉,他感覺到,柳三棉今天的態度很不一樣,完全沒有了那種深藏不露。柳三棉說:“非常規出招需要支持。需要有人給你撐腰。有人支持你嗎?有人給你撐腰嗎?沒有!”他停了停說:“沒人支持你,沒人給你撐腰,一旦失敗,你會死得很難看。”
柳莽很不服輸地看著柳三棉。柳三棉說:“你愛聽也好,不愛聽也好,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和一把手作對,有意見可以保留,可以向上反映,但不能耍脾氣,硬碰硬。吃虧的隻會是你。”他想起了老市長和許傳生的對決。柳三棉繼續說:“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因為你是從機關下來的,更明白事理,所以,對你要求也更高。我知道,你還很不服氣,我也沒想讓你服氣。要說的話,我想還是直接對你說。”為了緩和氣氛,他說:“王社衝泡好茶喝喝。”王社一邊泡茶,一邊給柳莽使眼色,他卻渾然不覺。柳三棉見柳莽還在沉思,就說:“有些事,有些話,不是一天兩天想得通的,也不是一年兩年想得通的。我們到這來都這麼多天了,你怎麼也不過來坐坐?聽說,你和王社還是很談得來的嘛。”柳莽擠了一個笑,說:“這種時候,我怎麼敢過來坐?別人會怎麼看?又不知要傳出什麼風言風語。”柳三棉問:“古風怎麼就不怕風言風語?一天來好幾趟。”柳莽說:“他不一樣。他是局外人。”柳三棉問:“他怎麼是局外人?他可是旗幟鮮明地擁護鎮書記郭瑜的。”柳莽說:“他那也是迫於無奈。”柳三棉問:“理由。”柳莽說:“他是個老好人,其實,誰都不想得罪,但又不能不得罪。我和鎮書記郭瑜成了對立麵,他總得支持一個人。”柳三棉說:“他怎麼不支持你呢?”柳莽笑了,說:“他再傻也不會站在我這邊。這個我能理解。”柳三棉點了點頭。下午四點鍾,柳三棉和王社就回城區了。柳三棉還要在下班前向組織部長彙報,所以,他們就提前往回趕。還是王社駕車。柳三棉笑著說,車別開得太快,注意安全。
王社說,快嗎?不快吧?柳三棉說,你當然不覺得快,現在,你就是開飛機也不會覺得快。王社笑了,知道他話裏的意思了。幾天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已讓他看到柳三棉的另一麵,他並非總繃著臉一副很嚴肅的樣子,並非總陰沉著臉給人一種琢磨不透的神情。他也會笑,也會偶爾說幾句帶展毅的話兒。他也會談他的愛情,談他愛的三個女人。王社漸漸喜歡他了,不僅僅是因為他是他的官兒,更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有時候,兩個人隻限於工作上的交往,那麼,他們永遠都不能全麵了解對方,永遠都可能保持一種距離,然而,一旦有過那麼幾天的生活接觸,他們的關係就會發生質的飛躍,要麼更喜歡對方,要麼更厭煩對方。柳三棉和王社屬於前一種。王社說:“我發現,你對別人和對柳莽的態度不一樣。”柳三棉問:“怎麼不一樣?”王社說:“你對他更嚴厲,更敢批評他。”柳三棉笑了,說:“對於智者,你可以嚴厲,可以批評他,因為,他會知道,你是為他好。對於普通人,就不能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