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棉趕到王社的住處時，古風正在院落裏大放厥詞，他說，王社，這個村委會大院我早都想廢棄了，還是柳莽在的時候蓋的，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當時看可以，五間屋一個大院，現在看是不行了。
“怎麼不行了，上麵提倡要減少辦公開支，節約用地呢。”柳三棉走到古風身邊，拍一下他的肩膀說，“古村長，現在市裏把我放到虎山鎮，主要是你們梨花灣的問題最難辦，念在小時候你我還有王社從小光屁股在黑桑樹下玩的份上，你要幫老兄一把才對。”
“現在你是秘書長，馬上就要榮升副市長。王社是市高校圖書館做學問的人，我呢，隻是一個芝麻大的小村長，要我幫忙，你是在笑話我吧。”古風掏出煙遞給柳三棉和王社，然後指一下院子說，“剛才我正和王社說這個院落的毛病，這些年梨花灣總是吃救濟，都怪村委會的風水不好。”
“還風水呢，迷信。”王社點燃煙笑了笑，“我住在這裏挺舒服的，一個大院子，就我一個人，夜裏，寫東西正好有靈感。”
“村委會，是一個村子的首腦機關，同風水不好，直接影響到村子的未來發展。”古風抹一下嘴角的口水說，“宅前不種桑，宅後不栽柳，過幾天我就派人把院子前後的桑柳除去，改栽槐樹。要三棵，喻意是司馬、司徒和司空三公的品位，知道嗎？院落裏東植桃楊，南植梅棗，西栽桑榆，北栽杏李，你院子西南的那一棵樹要盡快刨去。按五行相克的說法，水生木，水多木少，不好。火生土，火多土燥，恕我直言，你的孩子對你忤逆不順呀。金生水，而金多水冷，男女貪歡，土生金，若土重埋金，人冷財退，終日勞碌為人家瞎忙。再說一下你的住院，坐東方的甲卯乙震宅，五行屬木，陰陽性質屬陽，按要求宜窄忌寬，你現在院子太寬，所以才影響了你現在的官位呀。破解之法就是中間拉一道牆，變成一宅二院。院落裏有院牆，門內有庭，上方有堂，堂左右有廂，堂後有寢，院左右有塾。還要有中軸線，要有中心點，你們知道長城吧，北京的龍庭呀。再說一下村委會的房間數，樓上樓下八間，不好。三間吉，四間凶，五吉六凶七吉八凶，這叫三五凍利，四六不相當呀。還有，各門不在同一方向上，氣場大漏。氣是沿著直線從前門到後門的，南北冷熱氣體對流，子午相衝，陰陽分離。”
“好了，好了。”柳三棉打斷古風的話說，“淨瞎扯，你要是什麼都能算出來，當年你就不會從黑桑樹上摔下來把腳摔斷了。”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呀。”王社笑一下說，“三棉，有時想一想小時候在黑桑樹一下玩的日子，無憂無慮，每天悠哉遊哉，真是令人懷念呢。”
“是呀，時光一去不回頭。”柳三棉感歎到，“有時候覺得一切都象在夢。”
“我們都在路上呢。”王社彈一下煙灰，他揉了一下惺忪的眼。王社下派的碭山梨花灣和他現在的家鄉蕭縣毗鄰，早幾天，去墟城開會以後，向選派幹部辦公室的尉主任請了假，王社便回老家了。
夜裏，王社總是聽到父親咳嗽，他有些焦急，起身去問一下，父親說沒有什麼大礙的，可能是春夜有些涼，受了些風寒而已。睡到床上的王社覺得眼角涼涼的，用手一抹，是淚。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挺沒有用的人，以前天天埋在三墳五典的故紙堆裏，時常一副孤芳自賞的樣子，他記得父親曾說過他是一個文不能壓八卦，武不能定乾坤的人。而自己卻還常常自鳴得意，眼下，自己已經是成家立來的人，卻還要把已經病退的父親，用在為自己鋪平生活道的份上，想到這些，王社越發地感愧疚。“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妻子朱雪雯給王社扯一下被子。王社歎息一聲：“睡覺。明天還要趕回下派的村子開會呢。你幼兒園的事還順利吧？”“挺好的，暑假還準備再擴招呢。”朱雪雯睡意朦朧地說，“我把幼兒園開好了，也能養活咱們全家的。睡覺吧，真困。”王社起來的時候，父親已經去爬山了。他簡單地吃些東西，便急著趕往下派的村子去了。王社下派的村子水係已被亂開發破壞殆盡，一些溝涵水渠也成了擺設，鄉間小道兩旁的排水溝被村民堵成一截一截的，他們是為了收種莊稼進出車輛方便。王社動員村民把堵塞的路段扒開，有的村民嚷嚷著收種莊稼要進出車輛，不願意配合工作。還有一家和王社吵鬧起來，他動員家裏的人坐在自家田地頭的那一截路基上。“要挖開這個路基，先把我們一家人打死吧。”那人蠻不講理地躺在路基上，“柳莽當家的時候還要讓我三分呢，你王書記不要以為是市裏來的，我就怕你？”“不能因為你們一家的路基不挖，堵塞了整個村子的水路。”王社有些火了，他指揮著一些村民把那一家人拉到一邊，自己率先揮鍬鏟開路基上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