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這狹長的空間內幾乎被擠壓成沙丁魚罐頭,但是仍頑強地保持著一種大體上排隊的感覺。人和人之間是前心貼著後背,左膀挨著右臂,汗水不停地冒出來,在滋潤著別人的身體的同時也接受著別人汗水的滋潤。
柳三棉處於半虛脫狀態,他心中有種想哭的衝動:這是俄羅斯觀光兩日遊麼?怎麼感覺和賣豬仔差不多?再看周圍的人,再也分不清誰是優雅閑適的觀光客、誰是腰纏萬貫的邊貿商人、誰又是為賺一點活命錢準備到俄羅斯農場中打工的農民——個個都狼狽不堪,都他媽的一準兒的民工形象。中國人終於在俄羅斯的土地上實現了人與人的真正平等,天下大同的目標終於提前實現。在付出了幾乎和乘坐火車來海參崴同樣的時間之後,李冬子和柳三棉終於挪到了俄羅斯海關檢查站門口。到了這裏,柳三棉終於知道為什麼需要排那麼長時間的隊了,有那麼等待過境檢查的中國人,可是這裏竟然隻有一個檢查通道。身穿將軍呢色製服的俄羅斯邊檢人員態度嚴肅而傲慢,工作效率和臉上表情傲慢程度幾乎成了反比。檢查柳三棉的邊檢人員是個俄羅斯金發美女。柳三棉看著她冷得象冰雕一樣的麵孔,忽然間想起臨行前李冬子教給他的一句俄語,於是就開口說道:“奧琴,普利亞特納。”
柳三棉自認語言天賦不高,李冬子教他的時候他就覺得李冬子的發音特別古怪,此時再從他嘴裏說出來,聲音更是古怪異常。聽到柳三棉如此富有創意的俄語發音,俄羅斯美女邊檢官臉上的冰雪終於融化,她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給柳三棉回了一句:“步割棄!”柳三棉一愣,隨即反應出來,美女邊檢官說的是漢語“不客氣”。一時間他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終於,鬱悶之極的旅程總算多了一點可憐的笑料,不至於讓柳三棉以後想起這段經曆盡是些噩夢般的感覺。一出火車站,立即有一大堆俄羅斯小男孩圍了上來,爭先恐後地衝中國人伸出髒兮兮地小手,嘴裏大聲喊著:“眼,眼。”柳三棉不知道這些俄羅斯小孩兒是要什麼的,就看李冬子。李冬子笑著說:“他們是向我們要煙呢!”說著李冬子打開一包煙,分給了身邊幾個俄羅斯男孩,一時間,更多的俄羅斯男孩向李冬子擁了過來。“沒了,沒了!”李冬子攤開雙手大叫。旁邊立即過來幾個俄羅斯男人,大聲的訓斥著這些男孩,他們立刻從李冬子身邊散開,湧向另外的中國遊客。逃過了俄羅斯男孩們的圍追堵截,導遊終於把大家帶到了一個賓館。賓館的房間又寬又大,淨空極高,這也許與俄羅斯人高大的身材有關。
房間裏的設施一應俱全,如果不是設施久遠一些的話,甚至可以用豪華兩個字來形容。不過現在呢,這些所謂的豪華設施一點都不討柳三棉喜歡——相比起有著幾個破洞的高級羊絨毯,柳三棉寧可選擇一條幹淨整潔的新毛巾被。這就到了晚飯的時間了。晚飯選在中餐館,按照導遊的說法,經過一路讓人懷念的折騰之旅之後,無疑是一頓豐盛的中餐更能安撫中國人的胃。中餐館的中餐果然“豐盛”,八個人一桌,典型的四菜一湯的待遇:一盤西紅柿炒雞蛋、一盤洋白菜燉肥豬肉、一盤醋溜土豆絲、一盤紅燒魚塊(這是四個菜中唯一象點樣子的菜肴,柳三棉懷疑這與海參崴臨近大海,海產品便宜有關),還有一盆清澈見底甚至可以用來淋浴的熱氣騰騰的冬瓜排骨湯——當然,排骨不用上顯微鏡你是找不到的,外加每人一小碗米飯,這就是旅行社安排的豐盛的晚餐。當然,如果遊客覺得還不夠豐盛,飯店裏還備有自掏腰包的自選品種,價格也不貴,隻不過比國內同樣的菜肴貴上個七八倍而已。
期間導遊指著中餐館外麵的鐵柵欄向遊客們講解道,在海參崴判斷一家餐館是中餐館還是俄羅斯餐館甚至不要看招牌,隻要看餐館外麵有沒有鐵柵欄了。隻要是中餐館,都裝有鐵柵欄,因為海參崴的社會治安非常不好。“奶奶的!”一個正在吃自費紅燒蹄髈的大胖子遊客嘟囔道:“別說俄羅斯人,我在中餐館吃過飯之後,也有回來打劫一次的衝動!”回到賓館後,導遊告訴大家,晚上還有自費節目,就是去看俄羅斯金發美女跳鋼管舞,門票非常便宜,一千五百盧布,折合人民幣二十塊錢。於是團裏少數女遊客笑罵著跑回房間了,留下的男同胞都興奮地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李冬子笑著看向柳三棉,柳三棉雖然不知道鋼管舞是什麼東西,但是看周圍男遊客臉上期待的表情,哪裏還猜不出這是什麼玩意兒啊?他連忙擺手說累了,要回去休息——其實柳三棉內心中倒是非常渴望去見識一下,隻是李冬子畢竟算他的長輩,和一個長輩去看這種東西,柳三棉的臉皮目前還沒有修煉到哪種厚度。到了晚上十點,李冬子還沒有回來。柳三棉的肚子卻又餓了。他打開行李,拿出一包方便麵準備泡著吃,可是賓館裏竟然沒有開水。跑去總台對俄羅斯服務員比劃了半天,這個體型肥碩的俄羅斯妹妹擠出兩個字:煤油!然後任柳三棉吼破喉嚨也不再理睬柳三棉。媽的!什麼破賓館,就這檔次還接待外賓呢?也不怕丟俄羅斯人民的臉!對不起,我問一句,俄羅斯人民還要臉嗎?狂發泄了一通,柳三棉也想開了。出國旅遊是享受的,不是花錢買氣受的!奶奶的,煤油開水?很稀罕開水泡麵麼?老子有錢吃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