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道貌岸然(1 / 3)

柳三棉離開房間時,身後是女人煽情的怪笑。奚落。辱弄。唾棄。幾種感覺象蛇一樣湧向柳三棉。

柳三棉離開房間時,恨恨地罵自己:道貌岸然。孤芳自賞。窮光蛋。虛偽。

夏星跚跚地走近柳三棉說:“你昨天和羅蘭在楓林裏一定是紅於二月花,隻可惜是在白雲深處,離現實遠了些,你不覺得嗎?”柳三棉說:“不懂。”夏星的眼裏罩上一層霧,她的身子在瑟瑟發抖,柳三棉知道她還要說什麼。柳三棉的肺部一陣絞痛,額上沁出汗。夏星在自言自語:“柳三棉,你能愛那麼多女人,為什麼不能接受我?”“不,我從沒有占有她的欲望,正如你跟我相處到現在什麼都不曾失去一樣。夏星,你不了解我,可我不能騙你,也不能騙自己。每當我想發自內心愛你娶你的時候,我的心裏就血流如注。夏星重新找個男朋友吧。”夏星問:“柳三棉,你是否有病。”柳三棉苦笑著搖一下頭,幾乎是踉蹌著走下樓去。

年邁的古瘋婆子時常瘋瘋顛顛胡言亂語。古瘋婆子如醉如癡地比劃著什麼,見柳三棉推門進來,她忽然豪爽地笑道:“你是標統,是營帶還是參軍?我是固山格格,大懷唐王家族世代纓頂。我們是軒轅氏的後代,是炎帝背叛了少典氏,阪泉敗北是天意。天帝讓我們是一家人。”每當古瘋婆子神精失控,她便仿佛又回到過去的生活。她的思維象是伏在淺土下的春筍,一陣風一陣雨,便會直挺挺地冒出舊的思緒,仿佛是喚醒的沉睡之鳥,讓意念恣意展翅。古瘋婆子又唱起洪秀全的原道救世歌:“開辟真神惟上帝,無分貴賤拜意虔。天父上帝人人供,天下一家自古傳。盤古以下到三代,君王一體敬皇天。天人一氣望無二,何得君王私自專。”柳三棉把古瘋婆子扶進屋,讓她睡在床上歇息,她愣愣地望著柳三棉一眼說:“普天之下皆兄弟,上帝視之皆赤子。不要殺人……。”柳三棉聽古瘋婆子漸漸打出均稱的鼾聲,慢慢地離開屋,走向廂房。那是合化和他老婆葉子的住處。

葉子是從外地流浪到梨花灣的。那年河房化工程象打一場白刃戰,鎬頭很很地砸落在鐵塊一樣的凍土上,隻能砸出狼蹄般的泥渦渦。河的長度在延伸,幾座淒淒墳塋被雪白的石灰線圈在河床內。羅盼霞哭了。合化哭了。

杜吉祥和花嫂以及毛胡子的墳墓都要遷移。需要錢,活人要,死人也要。棺木易穴,雖不是重葬,但幾張蘆席還是要的。羅盼霞一家三口人年底分紅隻剩幾塊錢,遠遠不夠遷墳的開銷。梨花灣的人最講情義天理,如果對不起死人是要被人搗脊梁骨的。合化不願讓母親賣他們家僅有的一點糧食,便向黑爺借一杆獵槍上山了。皇藏穀深處神秘莫測,虯鬆怪柏瘋狂地擴充著自己的空間,幹硬的朽枝枯叉努力地親吻著嶙峋的山石。野鳥起飛起落,象逃幽靈一們散布在山嵐霧氣之中。立冬後,皇藏峪胸膛裏是冰冷的世界,水枯草衰,野獸急於尋找食物,一個個鑽出穴巢,正是捕獵的大好時候。

合化不想發財,況且發財之後會讓人“割資本主義的尾巴”,他隻想弄幾張獸皮。忽然,合化發現幾滴血滴,他還聞到了野狼味。一深一淺的腳印伸向山穀,合化馬上想到一個負傷的人在狂奔亂跑。這個意念閃過之後,合化便試弩弓裝彈藥迎著山風尋覓腳印追攆而去,越過荊草越過藤蔓衝下山坎。終於,他看到一條下垂著肚子的母狼,還看到狼的不遠處躺著一個人,母狼好象發覺什麼,豎起耳朵伸出舌頭睜圓紅眼睛驚視著周圍。突然,母狼發現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瞄準自己,它激怒了,狂嚎幾聲撲向合化。“咚”的一聲槍管炸裂了。合化第一次打山守獵,槍藥裝得太多,是為自己壯膽,但吃下滿滿實實槍藥的老槍管不太情願為他效命,寧願引暴自己。合化手臂發麻,一陣暈眩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