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錦的府邸。公孫錦下朝後照例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還抱著哄了會兒。等從妻子房間出來,就看到謝氏沉著臉站在那裏。
公孫錦微微一愣:“母親為何……”
“錦兒啊……”謝氏的聲音充滿疲憊,脊背彎曲,“為娘聽說是你出賣了冷師爺?”
“娘……”
“你別叫我娘。娘雖然不認得幾個大字。但也知道知恩圖報這個詞兒。羅元帥冷師爺都是女人不假,女扮男裝做出的事兒也是荒唐也不假。但他們對你娘對你都有恩,你怎麼就……恩將仇報。”謝氏搖了搖頭:“娘知道你從小就嫌棄娘……但這是第一次……我真是後悔……後悔沒教好你。明日娘就會剃度出家,為你贖罪。”
身後的房間中嬰兒的啼哭聲響起,中間夾雜著劉巧哽咽的哭聲。她後悔了,她真的很恨自己。
翌日,官府張貼告示,宣布要在入夜後處死欺君、誣告君王的冷文宇。
這個消息讓整個茂都鬧騰起來,怎麼會是晚上行刑?簡直不合常理。於是一個鬼鬼神神的謠言開始在市井流傳——
以往犯人行刑都是午時三刻陽氣最重的時候,那麼什麼人需要晚上行刑?聽說那位女扮男裝的冷師爺是仙人轉世,花榮帝殘害忠良天地不容。
聽冷師爺的家鄉人說,冷師爺無父無母憑空出世,撿到她的那一日封山大雪驟然而停……製作出種種凡間不可能有的東西。
說起來那位羅文萱也是如此,憑空出世……
隨後的幾天,天牢無人發現深夜冷文宇有時候不在牢房,而是與符一往一起與她的人商議計劃著一些事情,更是每日發出書信聯係江湖、朝廷一些人。
天牢中沒有冷文宇每日與符一往說得那般平靜。獄卒中總有內心陰暗的惡心人。看著進了個平日看不起的女子,關鍵是現在內力盡失的。自然想來找不痛快,卻在找不痛快的時候莫名其妙麵無表情的走了,同伴和回來他說話,卻隻得到對方木木的回答,當晚被人發現暴斃家中。
符一往壓根就不放心冷文宇,所以在冷文宇明知道卻裝著不知道他跟著,等冷文宇收拾完那些人,他又來了一遍,使得一些人的死相更淒慘了些。
一轉眼便到冷文宇行刑當日。這日是個假陰天,黑雲壓頂,陰沉沉地不往下落水滴。
太子花問鼎被委任為行刑官的監管,公孫錦為行刑官。更是有五名朝廷元老被私下任命,在旁監管他們二人。
很多牽扯進當年事情的大官也來到現場,想要放心的看到冷文宇帶著那些秘密進入墳墓。
這個季節加上陰天天黑的很早,也離夜禁時間遠得很,圍觀砍頭的好信兒百姓比每次人多都多,擠擠插插地,仿佛全茂都甚至是外地的人都趕來了。
刑場周圍密密麻麻的,遠一些高地的茶樓也被人沾滿了,一個個伸著脖子探著身子看熱鬧,紛紛說這位膽大包天的女子長得的確像是狐妖……甚至有人兜售瓜子等小食。
花問鼎將百姓們落井下石的姿態盡收眼底,甚至有些控製不住自己一向沉穩的姿態。
他緊緊捏著左手腕上的珠串,忍不住的在心中發問:母親,當年聽聞您行刑時……趕來的百姓也像今日這般嗎?您的付出值得嗎?這些百姓真的值得好好對待……?真的是以後我的子民?
“太子?”公孫錦忍不住問了下上位坐著的花問鼎,聲音出口後變得很輕。陛下這次的決定可真狠,竟是讓我與殿下親手斬了冷先生,這讓殿下死後如何麵對生母……
花問鼎陰沉的看著他,重複道:“太子?真是個好稱呼。”
公孫錦將一些勸慰的話語默默的收回,想著昨夜他的母親原本想掄他巴掌,卻最終停手的樣子。那副模樣似是對他這個兒子失望至極,也令他難受不已。其實他也不想做這個行刑官,但……皇命難違。
看熱鬧的人群雖然大多是被封建世俗洗腦覺得冷文宇該死的。
但是也有很多是受過冷文宇或羅元帥恩惠的人,他們特意不遠萬裏趕來,躲在人群中偷偷哭泣。
還有曾經聽說過山裏鎮向往那裏的“叛逆”女性覺得深深的絕望,為國為民隻是為女子說話的羅元帥被刮了,現在冷師爺也要死了……
冷文宇腰背挺直跪在行刑台上,冷漠地空茫地望著這群圍觀群眾。
她的眼瞳明明倒映著人群的影像,卻像是沒有什麼入了她的眼,隨著她轉動眼珠,眼瞳愈發轉黑像是隨時會滴露墨汁,但沒等流淌便已經在虹膜處凝結為世間最為寒冷的冰。
令對上的百姓像是撞見了地獄惡鬼,看好戲的眼神無不變為驚懼顫栗,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