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安靜下來,空氣中浮動著某種隱秘又微妙的曖昧氣息。
裴知晚徹底愣住,怔怔地望著他。
兩人姿勢太過親密,他的體溫、呼吸、氣息,都輕而易舉又蠻橫強勢地侵入她的感官。
這位印象中沉穩自持的長輩,在這一刻忽然露出強烈的侵略感和攻擊性,如同草原上等待狩獵的獵豹,釋放出極其危險的狩獵信號,讓她倏然騰起一陣細微的顫栗。
危險,快逃!
濃重的逼仄感讓她腦中警鈴大作,危機感不斷提醒她快逃,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隻有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輕顫著,全然泄露了她的緊張與不安,像被凶猛野獸盯上的無辜瘦弱的蝴蝶。
車內不再有人說話,寬敞後座上,兩人近似相擁,姿態親密猶如相愛的戀人,卻又在身形、氣場上形成極致的反差。
凶猛與脆弱,暴烈與溫柔。
裴知晚手指微微顫抖,心髒“怦怦”地狂跳,胸腔被某種濃烈的情緒填充得滿滿當當,前所未有的鼓脹,像一隻被吹脹的氣球,再無法承受更多的東西。
在這細微的一瞬,好似站在懸崖邊緣,後背有一隻手推著她,可能會跌落深淵粉身碎骨,也可能借著來自崖底的風獲得重生。
“這樣碰你,能接受?”他的話在腦海中再次回響起來。
裴知晚身子僵直,脊背繃緊,一股陌生的顫栗感正沿著脊椎,直入腦海。
強迫自己望著他眸色極深的眼眸,壯起膽子,手臂顫顫巍巍地探出去,勾住他的脖頸,聲若蚊蚋:“我能。”
動作生澀、稚拙,卻讓男人的眼眸變得越發深幽晦暗,好似充滿了難以預知的危險性。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臉頰靠近幾分,在即將觸碰上的那一秒又後退,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她的下巴:“阿晚,不要在衝動的時候做決定,確定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說完鬆開手,重新坐了回去,聲音沙啞極了。
裴知晚勾住他脖頸的手幾乎不敢用上力道,隨著他的動作垂落下來,臉頰上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微糲的觸感,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剛剛有一瞬間,還以為……他要親她。
原來是她想多了。
他是不是以為,她這是一時衝動才提出結婚,對嗎?
不過他這樣想,似乎也沒錯。
的確是一時衝動,可衝動過後,越想越覺得這個計劃可行。
如今計劃關鍵的變數就是他。
裴知晚努力將起伏的情緒壓下,想了好一會兒,張了張嘴,很小聲地重複說:“我有想清楚了。”
鍾庭嶼清了清嗓子,說:“結婚後,意味著我們會是夫妻,會像尋常夫妻一般牽手、擁抱、接吻,以及,正常的夫妻生活,這些你都能接受嗎?”
他說得很慢,仿佛要她一字一句都聽明白。
明明是有些不合時宜的話,他卻麵色如常,聲調平穩,態度坦然到像在詢問她今晚吃火鍋時要不要放茼蒿。
坦然到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仿佛自己不該這麼詫異。
她試圖讓自己恢複冷靜,給他一個肯定答複。
好似猜到她的想法,鍾庭嶼後背靠在柔軟的椅背上,白衣黑褲一絲不苟,雙腿微微分開,大腿將西褲繃緊,語氣卻是克製而沉緩的,似警告也似提醒:“不用急著給我答案。”
裴知晚:“……”
行吧。
她沒有再說話,卻總控製不住胡思亂想。
原以為他會以鍾家的聲譽、身份導致的倫理綱常為理由來拒絕她,畢竟她之前和鍾明霄有過婚約,差點成為他的侄媳婦。
結果沒想到他會問那些問題?好似比起身份地位,他更在意她本人的想法。
等等。
先提出來結婚的人是她,怎麼偏偏被他兩句話問住了?
不就是擁抱親吻和生命和諧嗎?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麼不能聊的不能做的?
嘉怡畫的小黃-漫看過那麼多,論起理論知識來,她可以說十分豐富。
就像剛才,如果繼續下去,隻要她微微仰頭,就能親到他的唇,往上是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是凸起的喉結和那一枚小痣……
兩秒後,她忍不住垂下頭,用手捂住發燙的臉頰。
好吧,她的確做不到。
丟人。
真的太丟人了。
*
直到下車,裴知晚都沒怎麼敢開口說話。
一到車站,她立刻拉開車門下車,差點把行李箱給忘了,最後還在鍾庭嶼的提醒下,返回來拽住拉杆轉身就走,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裴知晚進入高鐵車廂,順利找到座位後,手機振動起來。
來電顯示是「小叔」。
裴知晚慌得差點把手機直接扔了出去,仿佛拿到了燙手山芋。
她眼下不敢跟他多接觸,更不用說接他的電話。
手機持續振動,估摸著再不接就要掛斷了,她咬了咬下唇,還是點了下屏幕接通電話:“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