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闖險得樂出來。
他當初鋌而走險來到大明的目的,就是要弄清大明船隊沉沒的具體位置,還曾想能沉掉幾隻更好。為此,他差不多是殫精竭慮,從小到大都沒走過這麼多腦子。但是後來,他與這些人相處久了,便有了身為大明人的意識,有了身為中國人的驕傲與自豪,一心隻想著要幫助鄭和的船隊完成這次史無前例的偉大航行,所以事事用心,件件效命,好幾次差點把小命搭上,拚命保著船隊不沉船。
沒想到陳祖義就像上天的禮物一樣出現,他在渣子灘藏匿了巨額的海盜之寶,那些不屬於船隊,而且老陳連船都為高闖備好了。那高闖還有客氣的,連同從占城得到的寶物,毫不猶豫的沉掉了第一隻船。
本來以為,有這海盜之寶保底,他穿越時空一回也算值了,沒想到前往霍爾姆茲的路上遇到了龍吸水,老天幫他沉了第二隻船,而現在,那惡靈又來幫他沉第三隻了。事不過三,三番的好運齊聚,他再沒什麼想頭。
“我――不同意。”沒想到花想容突然出聲反對,“高――高大人才醒過來兩天,如果出點什麼事,他可能就――回不去了。”
鄭和一想也是,一時之間有些為難。他相信高闖的能力,事實上這麼多日子來的相處,他對高闖疑心盡去,打算回大明後就把他的軍功稟告給皇上,給他加官進爵,培養他為大明的棟梁。
而這次的古怪事件讓他焦頭爛額,他相信隻有高闖才能完成這些艱險的任務,可是高闖的身體狀況也確實堪憂,連著兩回走在生死邊緣,沒死已經是奇跡了。
本來他們是軍人,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是常事,但人家的老婆走出來說話,他總不能太不進情理。
正沉吟間,就聽高闖道:“容容,這個惡靈極不好對付,隻有我和它交過手,它附上我的身時,和我的意識融合,我知道它的許多事情,這樣對徹底消滅它是有幫助的。況且,我相信它已經隻剩下殘體了,不會危害到我。”
“不會危害嗎?那些士兵是怎麼去世的?”
“呃――那是因為弟兄們沒有提防。”高闖胡亂解釋道:“容容,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可是不能為了自己就不管別人是不是?你一向心善,一定不會放任再有弟兄死去。放心,我會多帶點弟兄上船,還帶著智光大師和哈三掌教的符咒、法器,保證不會有事。你想,那麼多年輕男人,陽氣旺也旺死它了,再說我又不是和它拚命,不過是把符咒鐵卷放好,鎮它在船上,然後沉到水底就行了。”他知道花想容心軟,所以故意用其他人的生死來說事。
鄭和尷尬的咳了一聲,提醒二人這是在上官的居處,不宜私談。
花想容一時失態,紅了臉,高闖臉皮厚,倒沒有什麼,隻說回去後再研究,對著鄭和連使眼色,讓他著人準備。眼看天快黑了,換崗的時間到了,如果不快點動手,今晚還會死人,如果不派人守船,那惡靈就會提防,到時候再要除它,就難了。
不出所料的,花想容最後還是被高闖的花言巧語打動,不過堅持要和高闖一起上鬼船,害高闖又掰了一通陰氣陽氣什麼的,才把她忽悠得決定等在大船上。而此時,鄭和已經準備好一切了。
軍服,都是以符灰刺血,智光大師和哈三掌教親自寫上兩教的正宗法咒,就連武器也加了禁製,鎮邪鐵卷也已經由隨船的鐵匠趕製完畢,鄭和等人在主船上供出佛牙舍利,佛光直對那條波斯船,守護精挑細先的十名守船兵那貌似平靜的換崗。就連這些士兵的生辰八字都是批過的,而且是處男,保證純陽正氣十足。
圓月,明亮的照著,平靜的海麵上像撒了一層碎金,船隊緩緩前行,除了劈波斬浪的聲音,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什麼也沒有,隻有遠處的海天一線處,隱隱有些黑色的莫名影子,也分辨不出是什麼。
高闖站在隊伍的最前麵,感覺腹部的傷口有些發緊,倒不怎麼疼痛,隻是繃得難受。對麵,就是那隻波斯船,船上漆黑一片,隻有燈籠隨著船隻的晃動輕微的搖著,雖然每隻船貨船上都很安靜,但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事的關係,他總覺得這艘船充斥著一些妖異之氣。
深吸了一口氣,高闖穩步走過了兩船間的搭板,光軍緊緊跟隨在他身後。聽說童子頭上三把火,他早在十六時就已經沒有火了,好在光軍還有,所以這傻兄弟緊貼著他保護。
一上船,他就感覺頭皮發炸,心裏很確定,那惡靈的一部分一定在這條船上,可是當時為什麼沒有殺透了它呢?是光軍不忍紮他個透心涼造成的,還是他逼迫那惡靈到他體內一角的時候落下了一絲一毫?但無論怎麼說,大錯已經鑄成,今天一定要做個了斷。
他把心一橫,慢慢走了過去,帶著一隊人假裝巡邏,仔細搜查船上的每一個角度。走著走著,他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驚慌與憤怒、絕望和凶狠!
那是它!它在!它的想法清楚的印在了他的心裏。
他感覺得出來,或者因為它曾經呆在他的身體裏的原因,它想什麼,他都知道。它曾經折磨得他生不如死,差點吞噬他的靈魂,妄圖取而代之,但現在它再沒有力量對抗他。
它隻能趁那些年輕的士兵不備,鑽進他們的心脈,吸食了他們所有的靈精和人氣,讓他們在一天一夜內,毫無預兆的死去。
殺死那些士兵,它是想得到他們年輕的血氣,隻需要十個,它就能完全隱身了,然後潛藏起來,誰也找不到,慢慢恢複法力和全魂,直到東山在起。可惜隻殺了九個就被人發現了,隻差這一點,這一點!
它不想被帶到船上來,在沙漠中,它更容易恢複,可是它的殘魂被吸附在那個權章之上,結果被阿斯放在珍寶船上,送上了去大明的船。它沒有了能力,身不由己。
它知道那個戰勝它的大明凡人受了重傷,但是沒想到他恢複得那麼快,而且很快猜到所有的事都是它做的,現在就找上門來了!
它知道這是它的末日,因為他能感覺到它,也知道他帶隊的這些士兵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平常,那可怕的無形烈焰讓它無法靠近,隻有躲躲閃閃,越來越深的縮到角落中去,但仍然不能逃脫被鎮壓和沉入水底的命運!
它恨哪,無比的憎恨,無法形容那種切齒之感,它隻盼望真主保佑,無論多少年,無論這大明的男人轉世多少輩,它還能遇到他,報這天大的仇怨!它以真主之名起誓,隻要讓它再遇到他,它一定會贏他!
眼看著這大明的男人走到了底艙最裏麵一間艙室,它拚命釋放的驚悚之氣也不起作用,那些兵的陽火在燃燒,衣服上的法火在燃燒,船艙中的人被這大明男人帶動的勇氣之火也在燃燒,它無能為力,隻期待千百年後仍有機會與這個男人重逢!
當的一聲,一個鐵卷被扔到地上,接著高闖指揮其他士兵扔下的第二個、第三個、第N個,按照一定的角度把一個木箱圍在其中。鐵卷落地就仿佛生了爪一樣,自動攀緊船板,鐵卷上肉眼無法見到的紅光讓一團腐氣一樣的東西漸漸微弱,蜷縮在那柄權章之中無法動彈,並失去意識,似乎徹底“死去”了。
高闖看不見,可是卻奇怪的感覺得到。現在,一切結束了,至少在大明的一切結束了,如果這惡靈要襲擊人類,隻有在沉船被打撈起來的一天。
可是那一天,也許它消散了,就算不,他一樣可以再次戰勝它,隻要之前這船沒有被別人打撈。
順當的完成任務,在船底鑿了一個大洞,高闖等人快速回到主船。花想容等得都要急哭了,看高闖回來還不放心,全身上下檢查了個仔細,害得高闖隻能看到船隻全部沉沒的一瞬,用他的現代儀器再度確認了一下方位,感覺那個惡靈和所有的邪惡一直沉到最深最冷的海底去了。
而費信大人在他的手劄遊記中鄭重的記著:因瘟疫,沒九人,自沉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