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喻霧眼下住在謝心洲這裏,謝心洲這種讓外賣放在走廊安全通道的人……估計是無法接受編輯隨時捶門。
甚至白澍對拖稿嚴重的漫畫家,會要求對方告知門鎖密碼,或拿一把備用鑰匙。
然後喻霧裝死了,沒再回複。
謝心洲這一覺直接睡到下午四點多,今天陰天,他醒過來的時候天灰蒙蒙的,客廳隻開了沙發尾端的落地燈,鵝黃色的。
他坐起來,看看身上的毯子,再看看落地窗外麵,視覺失焦了片刻後,感覺有點渴。
北方冬天就是這樣,屋裏沒有加濕器的話,睡一覺起來嗓子冒煙。他從沙發那兒起來的時候,因為一個姿勢睡久了把腿睡麻了,客房裏喻霧在手繪板上畫著畫著聽見“咣”的一聲,筆觸飆到畫紙邊緣,直接撂下跑出去。
“唉……”喻霧把他睡褲挽上去,蹭破了三四公分的皮,“坐這兒別動,我去拿碘伏。”
流感餘威這時候發了力,謝心洲腦子一抽,說:“我不想喝碘伏。”
“行,不喝。”喻霧順著他的話說,“那玩意喝了對身體不好。”
謝心洲不吱聲了。
其實磕蹭的口子沒什麼,剮了點皮而已,喻霧蹲在餐椅前邊給他傷口周圍輕輕擦了些碘伏,然後抬頭問:“師妹說晚上叫了幾個同事去聚餐,你去嗎?”
“啊?”謝心洲一時間沒能順利處理這個信息,“為什麼我樂團同事聚餐……會叫你?”
這是真的困惑,謝心洲難得地眼睛裏流出強烈的情緒。他對於“陳芷他們吃飯叫上喻霧”這件事情本身並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你們什麼時候熟成這樣了。
——不是還僅限於微信上網絡嘮嗑嗎?
喻霧很理所當然地“嗯”了聲,點頭,說:“你去嗎?”
他眼神執著於把謝心洲也帶去。
謝心洲不帶猶豫的:“不了。”
然後補了句:“你去吧,晚飯我會自己吃。”
他這一覺直接把午飯睡了過去,喻霧中午也沒吃,他悶頭畫稿倒也沒感覺餓。
喻霧換了個思路,又說:“我們吃一口就回來。”
他像在哄內向的孩子,吃一口就回來,露個麵就走。
謝心洲眨眨眼,聚餐這事兒其實陳芷每次都會叫上他,他也每次都婉拒。
喻霧並不是想把i人強行拽離舒適圈,而是這次陳芷特意交代了他一件事兒。喻霧換了條腿支著重心,說:“師妹說他們得到了一點小道消息,過去一起吃飯,聊一下,關於新年音樂會的獨奏家。”
謝心洲驟然瞳仁一縮。
喻霧說:“換衣服,走?”
“嗯。”謝心洲點頭了。
今年新年音樂會的大提琴獨奏早就定下了,合作了樂團指揮朱老師的教授,一位業內享譽盛名如泰山北鬥般的存在,桃李滿天下,是樂團裏大部分年輕樂手的祖師奶。
祖師奶來獨奏,這沒什麼好爭議,但問題是最近老人家病了。沒說是什麼病,也沒說預計多久能痊愈,是學生登門拜訪的時候回絕的話,說柳教授最近身體不適,不見客。
一路上謝心洲都在琢磨,坐在五菱mini的副駕駛,手指無意識地搓著腹部的安全帶。
柳晞巧教授的大師課他上過幾次,課後教授還特意叫住了他,讓他拉幾句聖桑的《天鵝》給她聽。《天鵝》不是高難度的曲子,它像‘床前明月光’,小孩兒搖頭晃腦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但小孩兒往往隻是背,不明白其中深意。
謝心洲還記得那天柳教授問了他一個問題。
小洲,如果一個初學者來找你學琴,你會怎麼教ta拉《天鵝》?
彼時謝心洲耿直地脫口而出:第一個音是g……
“到了。”喻霧把車停在輔道的公共車位,“喏,那家。”
謝心洲剛按開安全帶,順著喻霧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愣:“川菜館?”
“食在中國,味在四川。”喻霧說,“大冷天的吃點川菜發發汗,下車。”
謝心洲緊攥著五菱門把手,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喻霧。喻霧不解:“下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