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酸澀(2 / 2)

“媽!”飯苗斂了笑意,輕鬆說道,“這麼多好吃的菜,我都吃撐了,你這是幹嘛呀好好的還挺開心的。”

許女士嗯了聲,又說起別的話題。

天沒過一會兒,就黑了,獨留西邊一圈淡淡的光暈。

飯苗說了個謊,大言不慚地稱自己有錢,要打車回海城,因此便拒絕了許女士要送她出廠區的要求。

她提著包還有吃的,一圈又一圈走下樓。有的樓層感應燈似乎壞掉,蹬了好幾下都沒亮。和她一同摸黑的,還有提桶去走廊接熱水的工人。

離開了廠區。

這會兒路上,幾乎看不見人。

她有些繃不住,酸澀的眼淚流了出來。

大概十幾年前,飯苗從嘴碎的鄰居口中得知一個消息,她媽媽要拋棄她離開。小小的她,驚恐極了,反思著是不是自己不聽話,所以媽媽要離開。

她放學一回家,學著大人模樣,裏裏外外把家裏打掃一遍。晚上睡覺,爸爸一如既往地沒有回來,她知道,沒有難過,隻是習以為常。

飯苗洗完澡和媽媽窩在一張床,突然很反常地抱住了她,小小的聲音說了句,“媽媽,你不要走,我今天很聽話。”

“真的,我沒有騙你。”

回應飯苗的,是十幾秒的沉默。媽媽憋著淚,最後失聲痛哭出來,一把抱住了她。可能是沒得到媽媽的回答,亦或許是心裏早知道答案,飯苗也跟大哭。哭著哭著,一覺睡到了天亮。

早上出門上學前,飯苗回頭,又叮囑了許女士一遍,“你不要走,我今天也會很聽話的。”

許女士欲言又止,這一回頭,成了那天飯苗見她媽媽的最後一眼。

放學回來,家裏好安靜。飯苗破天荒地沒有哭,隻是對奶奶說了一句,“我餓了。”

餐桌上,她爸在抽悶煙,一句話也沒說。桌上依舊放著她愛吃的,還冒著熱氣的蔥煎雞蛋,是他爸做的。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她爸爸離開家的那一天,她又吃了一頓蔥煎雞蛋。還不幸被人甩了一巴掌,真疼。

飯苗走著走著,終於看見村口那棵皂角樹。她也算趕巧,最後一班去地鐵站的大巴士路過。司機神色疲憊,拿起紅牛喝了口,飯苗刷卡路過時,鼻尖飄散著一股濃烈的風油精味兒。

她靠在窗旁,無聊地看著時不時路過的幾輛小汽車,有點昏昏欲睡。這樣濕熱的天氣,似乎睡一整天都不夠。

布塘村離皂角樹大概50米的位置,停著一輛黑色汽車。閻朔開了老半天,才到了這個鬼地方。吉普車的修理需要采購一大批新配件,他折騰了一整天,總算在附近幾個工廠找齊。

“喂,車沒油了,過來接我!”

對麵的聲音很吵,似乎沒聽見,“你說什麼?”

“我說,過來接我。”閻朔有些不耐煩,他伸手將空調打開,一隻手落在車窗外。

“你大爺的。”談令剛來十夜坐著沒多久,看到手機上發來的定位地址,毫不客氣地吐槽,“我去閻朔!你是被拐進大山了嗎,跑那麼遠?”

“別廢話。快點來。”

“行行行。”談令從吧台起身,一把抓著車鑰匙,“誰叫你是我的投資人呢?你就是在非洲我也立馬來接你。”

閻朔掛斷電話,拿起右座放著的礦泉水喝了口。即使對著空調吹,水也是熱的,他皺著眉,隨手將空掉的塑料水瓶扔向窗外。

啪嗒一聲,落在草叢裏,周圍還伴隨著幾聲蛙叫。

男人單手撐在車窗上,百無聊賴,神色又有些不耐。可下一秒,隻見他眉頭鬆動,扭頭往斜後方看了過去。

略顯荒蕪的大馬路上,走過來一人。

表情顯得很痛苦,等人走近,閻朔才看清楚,這個人是誰。

他不是第一次見她哭。

他想著,這女孩表情真豐富,前幾天一個勁兒討好的模樣,跟現在可不一樣。這樣想著,他來了興致,長腿邁出,推開了車門。

他倆隔得很近,飯苗都沒有看見。

閻朔正打算走過去時,一輛大巴車卡在了二人中間,下一秒,人直接坐上車離開。很快,或許也就幾秒,稀疏的路燈下隻剩下個破舊車尾的影子。

他頓住腳步,突然就很想抽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