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霖自然是看見了湯總管在車廂旁說話的那一幕,心底最後一絲怪異也被抹去,徑直帶人入了京城。

而車廂中的連星,早在駱心詞掀開垂紗的那一刻就驚呆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與湯總管交談完,眼中的驚詫不安,轉化成濃濃的欽佩。

駱心詞捂著砰砰直跳的心口,心情卻是極好的。

湯總管沒看出不對,反而認定了她的身份。

二人對視,對這趟京城之行都多了許多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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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下時,春雷與雨絲一並襲來,寒意逼人。

湯管家讓人扶駱心詞下了馬車,道:“侯爺與郡主都不得空,小姐不妨先洗漱歇息,晚些時候再拜見父母。”

這正合駱心詞的意。

她被人擁簇著入了侯府,過了三道垂門,周霖等侍衛和粗使侍女的身影已看不見。

這與她和明念笙的預想一樣,侯府規矩多,那些人是進不了內院的。

隻要與周霖等人分開,就沒人能發現她不是明念笙。

再過兩日,等她以不放心祖母為由將周霖等人全部遣送回林州,就不必顧慮身份了。

“……侯爺在主院靜養,這幾日不見人。摘星閣西麵是佛堂,郡主不喜別人打擾,小姐若是無事,最好別往那邊去。這邊過去是小侯爺的住處,同樣去不得……”

湯總管躬身帶路,介紹著府中布局,總體可以概括為一句話,除了雲上居,這府中哪兒都不能去。

駱心詞巴不得避開府中眾人,乖順答應著,想與湯總管打聽下父親與周夷的情況,又怕太過急切被人看出異常,竭力忍住了。

此後,駱心詞在雲上居住了兩日,期間除了湯總管、伺候的侍女和看診的大夫,沒見過任何人。

她有些急躁。她來京中是為查找凶手的,這會兒連侯府主人都未見過,談何外出?

她沒那麼多時間消磨在這四方庭院中。

第三日,駱心詞假裝風寒痊愈,覺得該見武陵侯與嫡母了,卻聽府中侍女道,寧王府的小公子前來拜訪。

寧王府是韶安郡主的娘家,算起來,明念笙與這位小公子也能攀上個表親關係。

隻不過別人願不願意認,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日怕是也要枯燥消磨了。

駱心詞的沮喪不及擴散,有一年長侍女前來傳話:“小姐,侯爺請您過去。”

不被傳見時,駱心詞焦躁不安,真被傳去相見,她心底又生出退縮之意,醞釀了會兒才問:“父親身體好些了嗎?”

侍女道:“許是好些了。”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哪有什麼許是好些了?

駱心詞又問:“嫡母、嫡兄都在父親那兒嗎?”

“小姐去了便知。”

每次駱心詞問起侯府中事,侍女們都是這樣,每一句都有回答,卻沒有一個精準答案。

駱心詞心中彷徨,定了定神,最後問:“怎麼不見湯總管?”

湯總管是侯府中駱心詞接觸最多的人,也算給她麵子,她更希望由湯總管帶過去,順路能打聽些消息。

“湯總管在忙呢。”侍女說道。

駱心詞已看出府中森嚴,得不到任何答案,便不再追問。

要去見武陵侯了。

駱心詞對武陵侯所有的認知都來自於明念笙,知道這是一個極度無情的人,未像駱心詞的父親一樣拋妻棄子,卻比拋妻棄子更可怕。

但到了今日,駱心詞、明念笙、連星的命運已綁在一起,她唯有鼓足勇氣麵對。

她的不安在侯府侍女眼中是鄉下庶女入京的拘束,所以當駱心詞借口更衣將人遣退時,侍女們互相看了看,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確認屋中無人,連星悄聲道:“小姐,這府中怪的很。”

駱心詞也這樣覺得,但要說具體哪裏奇怪,有點說不上來。

“都說湯總管是侯爺身邊最得用的,可奴婢每次見他,都是在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今日周霖侍衛返回林州,也是湯總管親自送出城的……”連星道,“在林州時,老夫人身邊的餘總管都不會親自去送侍衛。”

說武陵侯不把這個庶女當回事,他讓最得用的總管去接。說他重視,他又遲遲不見。

駱心詞點頭,道:“今日寧王府的小公子登門,侯爺恰在此時見我,也有些怪異。”

難道是想讓她見一見這位小公子?

一個長在偏遠地區不受待見的庶女,與堂堂王府公子有什麼可見的?

連星猜測:“是想讓小姐你認清京中貴人,以後萬萬不能得罪?”

駱心詞否定:“不對,我連嫡母、嫡兄都未見過呢。”

說到這兒,連星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姐,今晨奴婢去送洗衣物,看見了年輕男人的衣裳,應當是小侯爺回來了。”

小侯爺明於鶴,武陵侯與韶安郡主的獨子,明念笙的嫡兄。

兩人想再交流下已知信息,侍女突然叩門催促,對話不得已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