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學雜費和生活費,杜國樹一個人辛苦點,倒也能勉強供得上。

“三叔,別去找他,這章你幫我蓋了吧。你蓋了章,以後我就能喊我二伯爸爸了……”杜童知道他誤會了,眸子一抬,趕忙道。

杜國貴正在氣頭上,冷不丁聽到杜童後半句話,心裏頓時泛起了酸澀。

這閨女怎麼這麼惹人心疼呢。

太懂事……

“童童,這字據代表什麼,你懂嗎?”杜國貴歎氣,語氣溫柔地問。

杜童:“我懂,你蓋了章,它就生效。以後任別人怎麼說,我的爸爸都是我二伯。”

“這是你想要的?”杜國貴再次歎息。

“嗯。”

杜童杜童點頭,烏黑眼睛毫不閃避地看著杜國貴。

那是一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清澈明亮,杜國貴從她眼底看出了認真。

杜國貴張了張嘴,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他默了默,道:“行,三叔給你蓋。光有這字據還不成,我再給開個證明,等下次趕集,你和你二伯拿著這證明去一趟公社,把該辦的都辦了,以後你二伯就是你爸了,誰都不能再說你啥。”

這閨女太可憐了。

罷了,她既然不願再和杜國全有關係,那就斷個徹底。以後杜國全就隻是她叔,再和她沒牽扯。

杜國貴速度很快,沒多大一會兒就蓋好章,並打了個證明給杜童。

這證明,是杜國樹未婚且沒兒女的證明。

“謝謝三叔。”杜童小心翼翼把證明收好,衝杜國貴感激一笑,便準備回家了。

*

回了家。杜童沒有去幹別的,而是坐在大門前她二伯最愛坐的石墩上,仔細打量著這座承載著她童年悲歡喜怒的小院子。

說是院子,其實也不算是院子,不過就是屋前多了一塊水泥壩而已。這水泥壩就表麵一層是水泥,下麵,全是燒過的煤炭花鋪的。

她們家不燒煤炭。打這塊壩子,她二伯求了好多人家,才收集齊鋪壩子的煤炭花。

水泥地麵上有一些用碎瓷磚貼出來的格子,那是打壩子時,二伯特意給鑲出來的,說是方便她和別的孩子一起玩跳格子。為了能跳格子,二伯還去撿了好多啤酒蓋回來,串成串,讓她踢著玩。

不過這遊戲,到她上初中後就沒再玩過了。

說起來,她的童年其實比好多農村女孩都要幸福。隻是上輩子她性子擰巴,好強的同時,敏感又自卑,完全陷在父母帶給她的負麵情緒中,忽略了二伯對她的用心。

農村女孩子像她這樣,不沾啥地裏活的很少。

大家都是一邊上學,一邊幫家裏人幹活。農忙的時候,甚至連做作業都沒時間。到初三要上晚自習的這一年,好多人因著家裏不給交住宿費,還得摸黑上學下學。

而她……

二伯心疼她,地裏的重活從來不讓她幹。

掰玉米的季節她隻負責掰,從來沒像別的女生那樣,大背小背的往家裏背過。紅薯出地,她也隻坐在地裏,把紅薯上的泥清理一下,裝進籮筐,讓二伯一個人挑。

她上初三,為了不讓她摸黑讀書,二伯找在鎮上開理發店的堂伯,讓她住進堂伯家……

真要比起來,她的童年比杜靜還要輕鬆一些。

杜國全家養了四頭豬,一條牛,他家的牛幾乎成了杜靜的責任。在她的記憶中,杜靜哪怕是上學,都得帶個背簍丟學校外,放學後順路割背草回來。

她也割豬草、養蠶,但這都是在完成作業之後才會做的事。

二伯盡他最大的努力,為她提供舒適的成長環境,可她……卻到長大後,才看明白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