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中雲心裏難受,杜童情緒也不高,她又看了看她二伯,才轉身進了屋。

肖中雲站在屋簷下,一邊收衣服,一邊說,“你二伯命苦,一輩子就跟那陀螺一樣,天天地裏家裏的轉。童童啊,你打小心就比別家閨女細,村裏好多人都在等著看你二伯笑話呢,你得對你二伯好,讓那些說你二伯閑話的人,通通閉嘴。”

“我知道,奶,我以後一定會讓你和二伯過上好日子。”

杜童懂他奶的意思。

很小的時候就懂。

上輩子,她聽過最多的話,便是別人說,這是杜光棍養的那個閨女嗎,光棍男人就是不會養娃,瞅瞅,這娃都被他養成猴了。

還有說她二伯傻的,養娃不養男娃娃,卻養個閨女。這閨女長大了就成別家的了,等他老了,出個啥事,都沒人照顧他。

大人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從來不會避著她。

他們看似隨便嘮嗑幾句,卻不知道這些話,在她心裏落下什麼樣的陰影。

所有人都說她跟著二伯,是受苦,導致她大了一些後,也覺得自己童年很苦,但事實上……她的童年,比起別的女孩來,卻不知幸福了多少倍。

院子裏,祖孫倆各懷心事,都沒說話,等杜國樹把水缸挑滿後,家裏才有了聲音。

杜童燒好熱水,把碗櫃裏下午炒的雞蛋豇豆端到桌上,喊她奶和二伯吃飯。

“媽,你和童童去找老五,他怎麼說?”一上桌,杜國樹就把心裏惦記的事問了出來。

童童這高中必須得讀。家裏錢緊湊,老五能掏一點,他這兒就會輕鬆一些。

“就他那德性,屁都打不出來一個,他能說啥。不過童童厲害,從劉芳那兒薅了五百塊過來。”肖中雲說著,夾了筷子酸豇豆進碗裏,然後配著稀飯喝了一口。

喝完後,老人家臉上掛起了笑:“炒過的酸豇豆,還挺下飯的。”

“五百塊?”

杜國樹震驚,想都沒想到杜國全竟真給錢了。

肖中雲嗯了一聲,沒細說這錢是怎麼來的。

杜國樹眉間鬆快了許多,片刻後他道:“媽,回頭你去問問,誰家要買牛的。等明年開春耕完地,咱把圈裏的牛賣了。來年我多喂兩頭豬,緊一點,應該能夠供童童上完高中。”

童童上學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第一學期的錢不差了,但後麵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家裏最值錢的,就是牛圈裏養的牛和豬。

那頭牛是公牛,很能力氣,要賣,也能賣上三四千。不過賣了牛,以後耕地就隻能去租別人的牛了。

杜國樹是打心底舍不得賣牛。

可家裏有個上學娃,再舍不得,也得賣。

“賣啥牛,不賣,豬也別多養,錢的事有辦法了。”肖中雲也不樂意賣牛,頓了頓,把杜童要種菌的事,給杜國樹說了一下。

杜家三口人,頂梁柱雖然是杜國樹,但家裏拿主意的卻是肖中雲,肖中雲說種,那這個菌就肯定能種。

果不其然,杜樹國聽了老娘的話,竟沒發表任何意見,等放了飯碗,就很聽安排地去了杜國貴家,談借用防空洞的事。

那防空洞是村裏的,裏麵放了好些東西,杜家想用,自然得給村支書說一聲。

杜童等她二伯走後,把廚房收拾幹淨,又將堂屋裏沒收整完的書,全收掇好,然後提了桶熱水,去牛圈那邊了個澡,便回屋躺下了。

重生回來,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她得先養好精神,明天才好開始幹活。既然說要種菌,那就不能隻是嘴上說說,明天就去市裏買菌種,然後開始動工,爭取幾天內把下角料做出來。這樣,她上高中第一年的費用勉強就接得上了。